前言：

    我的记忆里，80年代末发生了两起命案，一个是本村的吴运（化名）杀妻事件，一个是邻乡的陈兵（化名）自杀事件。

    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多细节影像记忆犹新。估计是这两起命案给当时六七岁的我视听冲击力太强，以至于现在偶尔想起来，就像是用手撩开一张厚重灰尘的帘子，在尘埃迷雾中，恍然看见屋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清晰而生动，让人顿感悲凉与恐惧。

    正文：

    （一）吴运杀妻事件

    记得那是中秋节前的最后一个集市，好多没有办齐过节用品的人都趁这一天赶集采购。时近中午，父亲骑着黑色金鹿自行车载着我从集市往家赶，碰上邻村的一个熟人。他用大梁自行车（横梁自行车，停车时用一根木棒别在地上）托着俩大筐，筐里六七只嗷嗷叫唤的小猪崽。

    怎么，没卖掉父亲跟他打招呼。

    他唉声叹气地说道：没人要……你要不你拿回家养着去吧……

    父亲赶紧摇摇头：不要不要，人都不够吃的哪有闲粮养活……

    又不要你钱，白给你！

    白给也不要……父亲拒绝道。

    骑行到一条干水沟的桥上，他突然停下车来，父亲问他咋了

    他两手一手抓俩小猪崽来到沟沿上，说：你真不要我就扔了

    父亲摇摇头。只见他把小猪崽朝着沟里一丢，然后又把筐里剩下的一并扔进沟里，六七只小猪崽被吓的围作一团，并不跑走。他捡起一两块土坷垃扔向它们，也只是吓的猪崽们跑开两三米又停下。

    正在这时由镇上方向来了一辆吉普车，途经我们时摁了几声喇叭。就这几声喇叭响倒是起了作用，猪崽们吓的往远处跑去，消失在玉米地里。

    各位看官可能疑惑了，怎么这么金贵的猪崽就这么狠心给扔了呢卖不了没人要没粮喂也可以回家炖肉吃啊想想那黄灿灿油乎乎的烤乳猪就流口水。

    实话告诉你，在那个年代的农村（至少像我们山东鲁西北这里的农村），像这种刚出生还没断奶的小猪崽是没人吃的，即使细粮不够吃粗粮省着吃也很少有人去吃它们。那会儿的小猪崽更没人愿意去养。

    我是怕回家被媳妇骂，媳妇说不管卖几个钱就是别再弄回家来……他跨上大梁自行车骑行着，跟我父亲把狠心扔猪崽的缘由说了出来。

    进了村，发现村里的人该吃饭的点怎么都出了家门往村东去。父亲拉住一个婶子问其缘由。

    杀人了，杀人了，吴运把他媳妇给砍了……婶子慌慌张张地一边快步走一边说。

    村东，吴运家那条巷子已经被黑压压的人们给围住了，人们都在窃窃私语，没有人大声说话，密密匝匝地细细碎碎地，那种无声胜有声的安静让人后背发寒。

    巷子口，刚才那辆摁喇叭的吉普车停在那里，几个孩童正围着好奇地打量着摩挲着。

    起开！起开！让让！让让！……一阵威严的喝令从巷子深处传来，围观的人们呼地躲开，像是一块黑色年糕被人用刀整齐地一分为二。只见两个警察引路，几个本村汉子用半块门板抬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往吉普车这里走来。

    这情景吓的刚才还在吉普车旁玩耍的孩子们四处逃散，一个年龄小的男孩被吓呆在原地哇哇地大哭，一个中年男人跑过来抱走了孩子。

    吉普车开走了，人群也散去了大半。我站在巷子口不敢往里走，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哭，哭声有气无力。不一会儿，吴运的两个闺女（大的四五岁，小的刚满两岁）被几个婶子大娘牵着手和抱着离开了巷子。婶子大娘们都红着眼睛，有一个用手帕擦掉眼泪……

    我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抓紧我的手拉着我往家走，说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