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天去集上给孩子买俩花戴……这钱原来是她日常攒下的，就是以备急用。吴运这时耍了个心眼，把父亲接济他的两元钱藏在裤兜深处，没有跟媳妇交代。

    这一夜，吴运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地，一会儿在俩闺女脸蛋上亲一口，一会儿看看熟睡的媳妇，一会儿闭着眼睛流泪……

    第二天上午，一家人喝了一锅玉米粥，就各忙各的。大闺女领着妹妹去邻家串门玩；吴运给自行车打气，准备去赶集；吴运媳妇打扫卫生洗衣服。当吴运跨上自行车正准备出门时，媳妇喊住了他：把你身上那条裤子脱下来我洗洗……

    不用了，又不脏，等我赶集回来的……吴运不想换裤子，因为裤兜里藏着两元钱。

    让你换你就换，赶集穿干净点，别让人笑话……媳妇过来拉着吴运去屋里换裤子，她本意自己丈夫穿的干干净净地出门赶集，人瞧见了自己脸上也有光，她本就是个爱面子的人。

    吴运执意不想换，与媳妇拉扯起来。媳妇也坚持。拉拉扯扯中，吴运突然情绪失控：去他妈的笑话，谁笑话我我宰了他！娘的个X的，老子早没脸了……

    媳妇先是一愣，继而发火道：你没脸我要脸，我出门还得见人呢！你今天必须换，不换就别去赶集……。

    先前他两口子也经常吵架，每次都是吴运先偃旗息鼓认怂，今天吴运不知怎么的情绪控制不住了，他把车子举起来摔在地上，车把碰到媳妇洗衣服用的大铁盆，大铁盆咣当一声，满盆的衣服迸撒在地上。吴运站在院子里，使劲扇自己耳光，一巴掌一巴掌地打下去，很快脸就被打肿了。

    媳妇见状也是一惊，但嘴里不饶人：有本事打自己了啊！这么有骨气啊！有本事你扇死自个儿……，她继续咬牙切齿：跟你爹一个jb样，就知道欺负娘们……

    吴运的怨气从脚底直蹿到脑门，两眼冒着血红的火，他转身跑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浑身颤抖着，恶狠狠地盯着她。

    吴运媳妇也是惧怕了此刻，但她此时倔强的个性继续促使她火上浇油：想砍谁啊你啊不想过了是吧，好啊，咱们来个鱼死网破……

    吴运不说话，蹭地窜到媳妇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脑袋往地上摁，手里的菜刀剧烈地抖动着……

    吴运媳妇大声地喊着：来啊！砍啊！不弄死我你就不是男人！……这是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次呐喊。

    看着血从媳妇的脖子里往外喷，吴运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栗着，恐惧着……正在这时一个与吴运媳妇亲近的邻居婶子来串门，猛然看见院子里的惨状，大叫着杀人了杀人了……连跑带爬着出去喊人。

    那一刻，吴运万念俱灰，他抓起菜刀，闭上眼睛，朝着自己的脖颈砍去……

    吴运媳妇出殡那天，据说他的大儿子回来了，我当时没有看见，主要是没敢去葬礼观看。胆子小的孩子们都被父母吓唬着关在家里不准去看出殡，因为不吉利。胆子大的孩子们也只是远远地瞧，胆子再大些的孩子紧紧地跟在自己父母身边参加送葬……

    我当时远远地跟着，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从巷子里蠕动出来，棺材在人群中像个小船荡来荡去……他们出了村，去了野地坟场，这场葬礼没有炮响没有锣鼓竹笙，连哭声也没听到。

    转眼到了第二年年底三九四九冰上走的日子。那一天是星期天的下午，我和穿着花花绿绿小棉袄的小伙伴们去村后的野塘里滑冰打陀螺。冰层不厚，有裂纹，但我们在上面很安全，因为水只有膝盖深。我们男孩子拿着麻绳鞭子抽陀螺，女孩子们则坐在自制的滑板上互相推着玩……

    大家都玩的正酣，这时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披着灰色的风衣，戴着灰色的鸭舌帽，手上是黑色的皮手套，脚上一双黑色的皮鞋，脖子里挂着一条红色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