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吃饭时,大舅却不上桌,只拿了只碗选了几样菜拨到碗里些,拿了个馒头,坐在小板凳上,离饭桌两米远。我媳妇劝他坐到桌子这边来吃饭,大舅不肯。我媳妇一个劲地劝。妗子见状也附和劝了几声,大舅依旧不肯。也就作罢。小舅拿眼睛盯着大舅看,大舅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低头吃饭,抬起头来时往这边看一眼就赶紧挪开。
小舅要喝酒,妗子赶紧去厨房拿来一瓶新的,问我喝不喝,我说开车不喝。小舅把酒杯倒满,自顾自地饮起来。他问我这两年挣钱没没挣钱还在那单位呆着干嘛!实在不行出来做个小买卖……我附和应着,像个受教的小弟。
这一顿饭,吃的我心里很难受,实在吃不下,没吃多少,我就谎称吃饱了,抱着儿子去外面街上玩。给儿子买了个玩具才把他哄开心。
回到院子里,正看见小舅把一堆骨头喂给狗吃。我问他这狗抓了多少兔子了
你看它这身板哪里跑的过兔子……小舅一边说一边抚摸着狗的脑袋,肥硕的狗摇着尾巴,嘤嘤叫着,仿佛受了宠爱的孩子在跟小舅撒娇。
我去后院上厕所,发现那辆五菱面包车已经被小舅开散了架,脏兮兮地停在树下,上面落满了白花花的一片鸟屎。
回去的路上,我跟媳妇说再也不去小舅家探亲了。媳妇骂我固执,我不理睬。是的,我很生气。
一年后的深冬,媳妇跟我说小舅病了。我说啥病,她说是脑梗,住了半个多月院,已经出院了,在家里休养。
来年初春,我们回娘家。媳妇要去探望小舅。我开始不想陪同,让她一个人去,但是孩子嚷着非要跟着,我是溺爱孩子的,怕他在小舅那里再受委屈,只好一起去。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却没有先前那么好走。因为各处在修路,在翻新,刚洗干净两天的车子,被来来去去的洒水车愣是弄成迷彩。玻璃水不够用了,油也快烧完了,赶紧先找加油站。先前沿途三家加油站,现在一家整修停售,一家关闭改成了修车店,还有一家因为修路被路障隔在了另一面,加油需绕过一整条马路再返回来。计算着路程看了看油表,不加油估计可以返程。
可是玻璃水得立马补上,干瘪的雨刷已经把前挡风玻璃涂成了磨砂镜。看着离商场也还远,我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拿了两瓶矿泉水,打开引擎盖,往里灌。第二瓶水刚倒出三分之一瓶的时候就听见洒水车明朗的音乐警告声,我冲着车里媳妇大喊:关窗,赶紧关窗!等水倒完了,我赶紧往车里跑,眼看来不及进车里,我就弯腰躲在车身靠路边一侧。呼啦啦的水花像燥热的炒豆迸射过来……
等洒水车过去,我跺了跺脚,抖了抖衣服,进到车里,让媳妇给我点卫生纸擦脸和头发,看着我的狼狈样,儿子笑的前仰后合。前方还有一位骑电动车的妇女和一辆三轮车也未逃过此劫,但看样子习以为常了继续前进。
远远地,看见门口一个人坐在板凳上晒太阳。我抱着孩子,媳妇拎着一箱奶,就这样出现在了小舅面前。
只见他,一只手抽筋似的攥着,一条腿横陈在另一只板凳上微微地颤抖,半边脸像垮塌的泥墙,眼睛浑浊夹着血丝……他从身后摸出一根竹竿做的拐杖挣扎着想起来,嘴里说着含混不清的话,仿佛舌头打了麻药……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收紧,眼眶灼烫。我赶紧放下孩子,挽住他的手臂,扶他起来。
……来……了……他费力地吐出俩字来,努力地笑着。
舅,我们来了……我回应着,手攥着他的胳膊不敢放开,唯恐一松手他就往后或者往前栽倒。
媳妇带着孩子进了院子,妗子热情接待。我留在了门外,陪着他晒太阳。
看着曾经那么精壮的汉子,那么威武霸气的男人突然变成软趴趴的不能自理的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