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头的宽大竹扫帚。竹帚摩擦粗糙地面的沙沙声响起,一下,又一下,缓慢而稳定。
她开始专心地,清扫着。动作不疾不徐,仿佛不是在完成一项枯燥的惩罚,而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能让心灵安宁的修行。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或者说,在她心境的过滤下,自动沉入了一片名为无关紧要的深水之底。
阳光挪动,光阴流淌。偌大的后院一角,那个小小的身影专注于一方松针的聚散,与远处演武场剑啸破空的热血、内务堂如刀刻板的训诫、弟子间互相倾轧的竞争,形成了两个静止如水,一个奔涌如沸,一个安然如泥的、奇异而割裂的世界。
距离松针塔不远,沈家戒备森严、藏有重要典籍与秘宝的瀚文阁三楼。窗户开启一道缝隙,从这里,可以清晰地望见松针塔后院那片被金色松针覆盖的青石地。
窗前负手而立的身影,正是沈家最令人敬畏的存在之一——刑罚堂首座,大长老沈千秋。他面容刻板如同刀削斧劈的岩石,常年紧抿的嘴角压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严厉纹路。此刻,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正透过窗棂,居高临下地锁定了后院那个缓慢移动的、清扫枯叶的身影。
哼。一声冰冷的轻哼从他鼻腔逸出,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薄与焦躁。烂泥扶不上墙!这般不堪造就,简直浪费我沈家骨血!若非看在她是主支血脉的份上……
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二长老沈长信闻言,眉头也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他目光同样落在沈清歌身上,看着那少女不急不躁地挥动扫帚,仿佛手中的是与道韵相关的法器,姿态之沉静专注,竟隐隐透出一种不合时宜的诡异气息。这景象让二长老心底也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大哥,此女确实毫无进取之心,二长老语气无奈又沉重,如此放任,恐带坏了族中年少子弟的风气。规矩就是规矩,屡犯不改者……终究还是要有个决断。
决断大长老沈千秋霍然转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严厉的目光狠狠剜向二长老,她毕竟是长渊的遗孤!若非当年与‘绝影魔尊’那场恶战长渊替族牺牲……罢了!他猛地一挥手,打断这个话题,眼中闪过挣扎与隐怒,若非碍于这些……这等冥顽不灵之物,早该废去修为,寻个深山野林打发了!
话语中的森寒杀意,让窗口涌入的空气似乎都瞬间冻结了几分。废去修为,驱逐出族!这几乎是沈家内部仅次于处死的极刑,代表着彻底否定一个人的存在价值。
二长老沈长信沉默片刻,也知这个话题触碰到了大长老最敏感的那根刺——对族长一脉血脉的亏欠与压力。他只得压下心绪,目光移向窗外那片后山深处,那片因灵气稀薄而被家族主流弟子所忽视的僻静林地。或许大长老所谓的深山野林指代正是那里一个被彻底遗忘的角落。
大长老的呼吸因为激动而显得粗重,他重新转向窗口,似乎想将心头那无名火发泄在那无知无觉打扫枯叶的身影上。他死死盯着沈清歌,仿佛要将那懒散姿态刻印在心底作为他日施刑的铁证。然而盯着盯着,一种更深沉、更难以驱散的疲惫感却悄然弥漫上来,替代了最初的暴戾。那女孩仿佛一团棉花,他那足以刺穿金石的锋锐目光落在其上,竟悄无声息地消解于无形。
数日后的一个午后,阳光热辣得有些过分,连山间的蝉鸣都带着一股恹恹的乏力。沈清歌暂时逃离松针塔后院那片弥漫着松节油气味的任务区,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家族领地边缘的一处隐蔽断崖。
这里是沈家庞大领地最外围的一片山崖突出部,峭壁陡直如刀削,下方云雾翻涌,深不见底。崖顶上,生着一棵姿态奇绝、如苍龙探海般的虬曲老松,伞盖般的松荫恰好遮挡了午后的烈日。最妙的是,松树下有一块被山风和雨水打磨得极其光滑平坦的青石,形状如同一方天然的石榻。位置僻静,远离核心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