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葬神渊的盲眼祭品

    腐肉的气味钻进鼻腔时，萧烬正在数渊底锁链的响动。这是他在葬神渊活的第十一年，也是第一千七百四十三次听见青铜棺椁的震颤。

    时辰到了！

    里正沙哑的吼叫刺破雨幕，萧烬被铁链拖上祭坛。粗麻布衣摩擦着胸口的旧伤——那是三年前试图逃跑时，被巡狩使用烙铁印下的邪字。雨水顺着盲眼的凹陷流进口中，他尝到铁锈般的腥甜。

    渊神大人息怒！老祭司颤抖的祝祷声响起，今献童男血肉，乞求来年风调雨顺！

    萧烬想笑。这些蠢货永远不知道，每当活人被投入葬神渊，渊底那具青铜棺椁就会渗出黑雾。十一年来，他看见过三十七个祭品被黑雾吞噬的过程：皮肉像蜡油般融化，骨骼在青铜棺上撞出清脆的响，最后连惨叫都凝成棺椁表面的一滴血珠。

    桃木钉穿透掌心时，他听见棺中传来女人的呜咽。不同于往日的凄厉，这次的声音裹着某种焦灼。

    烬儿...别睁眼...

    萧烬浑身剧震。这个声音他记得——五岁那年的暴雨夜，母亲把他塞进地窖时，指尖蘸着温热的血在他眼皮上画符。她的血滚烫得像要灼穿皮肤，嘴里翻来覆去念着：永远别睁眼，永远别......

    第二根桃木钉刺入锁骨，渊底锁链突然绷直。萧烬的盲眼开始发烫，原本漆黑的世界裂开细缝。他看见村民们身后飘着无数丝线——金线没入云端，黑线坠入地脉，还有一根猩红的线缠在自己手腕，另一端消失在雨幕尽头。

    妖、妖怪！举锤的汉子踉跄后退。

    萧烬想告诉他，真正的妖怪在渊底。那些锁链穿透他的脊骨不是惩罚，而是封印。每当月圆之夜，青铜棺中会传出指甲抓挠的声响，有个声音在他脑中低语：把你的身体给我，我替你杀光他们......

    巡狩使的金戟刺入心脏时，萧烬终于听清棺中人的尖叫。

    烬儿，睁眼！

    剧痛如烟花在颅内炸开。九重封印自脊椎节节崩裂，暗金纹路顺着血管爬上脖颈。弑神之火从青铜棺椁喷涌而出，瞬间吞没整个祭坛。萧烬在烈焰中漂浮，感受着眼球重生的奇痒——新生的瞳孔映出漫天血雨，每一滴雨珠里都跳动着因果线。

    原来你们也戴着镣铐。他对着焦黑的村民残骸呢喃。那些曾欺辱他的人，金线都系在云端某个辉煌的殿宇。

    渊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萧烬赤足踏上滚烫的祭坛残骸，复明后的第一道视线落在雨幕尽头——白衣少女踏着赤雷走来，腕间银铃与锁链共鸣。她走过的地方，雨滴凝成血色冰晶。

    真可怜。少女指尖抚过他渗血的瞳孔，连弑神者都不知自己是何物。

    萧烬擒住她手腕，掌心浮现的血色咒印灼得她肌肤滋响。无数画面顺着因果线涌入脑海：三百年前某个雪夜，这少女浑身是血地爬向石像，指尖在冰面刻字；一百五十年前神族刑场，她戴着同样的银铃被剜心；昨夜雨巷深处......

    你监视我。萧烬收拢五指，少女腕骨发出脆响，为什么你的因果线缠着我的心脏

    少女突然笑了。她反手按住萧烬心口，堕神之力如毒蛇钻进血脉：因为从你出生那刻，我就是你的剑鞘啊......

    话音未落，渊底传来棺盖掀动的巨响。萧烬瞳孔骤缩——青铜棺中探出的不是怪物，而是一只生满尸斑的人手。那手上戴着的青铜指环，与他记忆深处母亲所戴的一模一样。

    快走！少女甩出符咒裹住两人，你唤醒的根本不是......

    赤雷劈碎后续的话语。在空间转移的眩晕中，萧烬最后瞥见渊底异象：数千条锁链如群蛇狂舞，青铜棺椁中缓缓坐起的身影，竟与他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