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精准落在实习生胸牌上,你以为写的是污染源,其实是幸存者编号。
棉球弹起的瞬间,实习生恍惚看见顾明渊的胎记泛过一缕青铜色,待要细看时,只捕捉到沈清越红裙扫过门框的残影。窗外飘进片细小的青铜碎屑,落在胎记中央时碎成星芒,像二十年前那场血雨里未燃尽的符灰。
别发呆了。顾明渊重新戴上手套,不锈钢器械盘映出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把13号柜的检体拿来——对了,以后见到沈顾问的铜铃响三声,记得背《解剖学》第三章。
实习生抱着检体箱离开时,隐约听见身后传来铃铛轻叩声。他不敢回头确认,自然看不见沈清越正用染着丹蔻的指甲,将最后一点青铜尘抹在顾明渊胎记上。那些尘屑渗入皮肤时,化作极淡的北斗轮廓,恰与她锁骨下的朱砂痣遥相辉映。
沈家老宅的残垣间立着块无字碑,雨季来临时,青苔覆盖的碑前总会出现一枚铜铃。褪色的朱砂绳在月光下蜿蜒如血痕,铃舌撞击内壁的声响像浸了黄泉水的更漏,每年七月十五子时必定叩响三声——
一声震落碑顶的槐花,二声惊起草丛里的青铜屑,三声落定时,巡夜人的手电光总会诡异地熄灭三秒。附近的老人说这是阴魂问路,殡仪馆的入殓师却常在铃声中听见解剖剪开合的金属颤音。
铜铃内侧的饕餮纹时隐时现,那些青黑色的锈迹会在晨雾中组成模糊的丙申字样。三清观的老道说这是怨气散尽的征兆,只有守夜人知道,每当夜露顺着朱砂绳滴落时,积水中会浮出两个并肩而立的倒影,而真正的碑底埋着半匣烧焦的产房记录。
今年中元节的雨格外粘稠,铜铃在叩响第三声后突然碎裂。残片里滚出颗玉化的乳牙,牙根处刻着极小的北斗纹——正是二十年前本该钉入青铜胎天灵盖的那枚镇魂钉。当巡山人拾起残铃时,碑后的槐花突然成片凋零,花蕊里蜷缩着未燃尽的符纸残片,依稀能辨出半阙《度人经》。
直到某年清明,巡山人在碑底发现半枚带血的接生剪,刃口还沾着青铜锈与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