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妹,我…我没动过你的杯子。昨天我只是擦了擦桌子,你的东西我都不敢碰的……
是吗林琼玉站起身,裙摆漾开柔和的弧度,一步步朝我走来。
她比我略矮,但此刻仰着下巴,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在我面前站定,那股属于少女的、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餐厅残留的食物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那它怎么会不见了呢那可是爸爸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呢。她尾音拖长,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林国栋的方向。
林国栋果然抬起头,眉头锁得更紧,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怎么回事琼玉的东西,你动没动自己不清楚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细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沿着我的脊椎向上爬升,缠绕住心脏。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但面上,我的肩膀却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手指无措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叔叔…我…我真的没有……
哎呀,爸爸,你别凶姐姐嘛,林琼玉忽然伸手,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那触感冰凉滑腻,像某种冷血动物。
她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吐气如兰,带着一丝隐秘的恶意,姐姐,是不是…你太喜欢那个杯子,所以偷偷藏起来了呀她的指甲,隔着薄薄的衣袖,在我手臂内侧狠狠掐了一下。
尖锐的疼痛刺入神经。
我猛地吸了口气,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那瞬间涌起的、几乎要冲破伪装的暴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另一种钝痛,强行压下了喉咙口翻涌的腥甜。
我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水光,嘴唇哆嗦着,看向林琼玉,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妹妹…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我从来没有拿过你的东西…
泪水适时地滑落,滚烫地砸在冰冷的手背上。
够了!王雅丽皱着眉开口,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一个杯子而已,琼玉,别闹了。林暖,还不快去厨房把碗洗了杵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林琼玉立刻松开我的手臂,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打断的不悦和更深沉的阴郁。
她盯着我泪痕交错的脸,眼神里的炽热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烧穿我脆弱的伪装。那里面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被冒犯了所有物般的、纯粹的、扭曲的愤怒。
我如同惊弓之鸟,仓皇地低下头,快步走向厨房,留下身后餐厅里重新响起的、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的谈笑声。
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冲刷着油腻的碗碟,也冲刷着我手上被掐出的月牙形红痕。水流声掩盖了我牙齿紧咬的咯咯声。
林琼玉。她在愤怒什么愤怒我竟然敢偷窃还是愤怒我竟敢在她精心设计的陷阱里,用眼泪和懦弱……暂时逃脱了
那灼烧般的目光,透过厨房玻璃门的反光,依旧如芒在背。
2
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雨水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嘭嘭声,脚下的积水已经没过了鞋面,每走一步都带起冰凉的水花。
我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几本厚重的专业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冰冷的雨水顺着伞骨的缝隙滴落,打湿了我单薄的肩头,寒意像细密的针,透过湿透的布料,扎进骨头缝里。
额前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狼狈不堪。这条路,如同我寄人篱下的生活,每一步都沉重而冰冷。
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跑车,嚣张地碾过路面的积水,猛地在我身旁减速。轮胎卷起浑浊肮脏的水浪,如同一个恶意的玩笑,劈头盖脸地朝我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