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百孔的心口,再用力地搅动。这里曾是我的家。每一件家具的摆放,每一处装饰的细节,都曾浸染着我的气息。如今,却充斥着陌生的、属于另一个女人和孩子的痕迹。而我,成了那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回来了顾承砚转过身,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疲惫。他脸上的倦意更深了,眼下的乌青在明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他扫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依旧苍白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移开,似乎不想深究。协议王律师那边都处理好了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干涩。目光掠过苏晚母子,最终落回顾承砚脸上。那份刚刚在医院确认的报告单,此刻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紧紧贴在我的手包里,烫得我几乎拿不住。我需要一个空间,一个只有我们两人、能让我说出这残酷事实的空间。
承砚,我艰难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能……单独谈谈吗在书房。
顾承砚的目光终于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带着一丝探究和隐约的不耐烦。他似乎想拒绝,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了一下,把空杯随手放在旁边的边几上。好。
他率先转身,走向书房的方向。苏晚立刻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欲言又止。顾承砚脚步没停,只淡淡丢下一句:带安安去儿童房玩会儿。
苏晚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顺从地抱起安安,低声哄着,快步走向了走廊另一端的房间。安安趴在她肩上,那双酷似顾承砚的大眼睛,一直怯生生地看着我,直到房门关上。
书房的门在我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客厅的一切声响。巨大的书桌,熟悉的布局,空气里残留着他常用的雪松木质香水和淡淡的烟草味。一切都和签离婚协议那天一样,却又有什么东西彻底不同了。
顾承砚没有坐回他那张宽大的老板椅,而是有些烦躁地靠坐在书桌边缘,双臂抱在胸前,眼神沉沉地看着我,带着一种等待最终宣判的不耐烦:说吧。还有什么事
那冰冷的、公事公办的语气,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冀。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手伸进包里,指尖触碰到那份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报告单。
我将它抽出来,没有递给他,只是展开,然后轻轻推到了他面前的桌面上。
洁白的纸张,黑色的印刷体字迹。
姓名:沈瑾。
年龄:29岁。
检查项目:血清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β-HCG)、孕酮(P)测定。
结果:β-HCG:阳性(数值:XXXX
mIUml)。孕酮:XX
ngml。
临床诊断:早孕,约8周。
顾承砚的目光落在报告单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空气死寂,只剩下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持续的嗡鸣。
顾承砚脸上的表情,在最初的几秒钟里,是一片空白。那双总是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茫然地聚焦在报告单那几行冰冷的黑色印刷体上,像是无法理解那些符号组合在一起所代表的意义。他维持着那个靠坐书桌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被突然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然后,极其缓慢地,一丝震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深沉的眼底漾开,迅速扩大、蔓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报告单上那刺眼的阳性二字灼伤。紧接着,那震惊被一种更汹涌、更复杂的情绪覆盖——难以置信、荒谬、混乱……最终,定格为一种深沉的、如同暴风雨前浓重乌云般的痛苦和……挣扎。
他的目光艰难地从报告单上抬起,移到我脸上。不再是之前的疲惫、疏离或公事公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