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很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里混杂的一丝烟草焦灼气。他伸出手,将那封厚实的信递向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信封没有封口,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份打印工整的文件。
拿着这个。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是他习惯的模式,试图重新掌控局面,我签了字的推荐信。以我的名义,足够你……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足够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他的目光灼灼地锁着她,那里面有急切,有不容拒绝的强势,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未熄灭的、企图挽回什么的火光。他拿着这封份量十足的推荐信,这是他此刻能拿出的最重的筹码,也是他在规则范围内能给予的最大补偿和挽留。林晚的目光落在那封厚实的推荐信上。白纸黑字,印着公司醒目的LOGO,还有他龙飞凤舞的签名——那是权力的徽章,是通往他那个位置的通行证之一,是他曾无数次暗示她需要去懂的世界的入场券。
她缓缓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信封光滑的表面。江临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一瞬,眼中甚至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希冀。然而,她并没有接过来。她的指尖只是轻轻搭在信封边缘,然后,在江临骤然变得惊愕的目光中,她的手指猛地收拢,抓住了信封的一角。没有犹豫,没有停顿,她手臂一扬,另一只手也迅速跟上,两只手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带着宣泄力量的姿态,抓住那封代表着世俗认可和未来坦途的信件,猛地向两边撕开!
嘶啦——!
清脆、刺耳的撕裂声,像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办公室内凝滞的空气。纸张被蛮力扯开的声音异常响亮,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决绝。
江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惊愕凝固在他深邃的眼底,如同被瞬间冻住的深潭。他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保持着递出的姿势,指节僵硬。林晚的动作没有停止。她低着头,双手稳定而冷酷地继续着撕裂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厚实的纸张在她手中发出接连不断的、令人心悸的哀鸣。她不是在撕,更像是在肢解,在粉碎。锋利的纸边划破了她的指尖,渗出细小的血珠,她却浑然不觉,仿佛那点刺痛微不足道。
洁白的碎纸片如同骤然降下的暴风雪,纷纷扬扬地从她指间飘落。它们打着旋,无声地坠落,覆盖在光洁冰冷的深色地板上,也覆盖在江临那双价值不菲的黑色皮鞋上。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彻底阴沉下来,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至。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撞击声,像无数只手在疯狂地拍打。灰暗的天光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将室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种湿漉漉的、沉重的铅灰色。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如同无声的泪痕。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撕裂的余音和窗外暴雨的轰鸣,交织成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林晚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涟漪。只有一片彻底的、近乎虚无的平静。那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令人心悸。她看着江临,看着他那张因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而失血的脸,看着他那双曾让她沉溺又让她绝望的深邃眼眸。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更像是一道冰冷的、用刀锋刻上去的弧度。她的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雨声和死寂,清晰地落在江临耳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凿进他僵硬的心脏:
江总,您教的——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地上那片狼藉的纸屑,如同审视一堆无用的垃圾,选择比努力重要。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只剩下窗外暴雨倾泻的哗哗声,单调而巨大,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冲刷干净。雨水在玻璃上疯狂流淌,扭曲了窗外林立的高楼轮廓,也模糊了江临僵立的身影。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洞穿后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