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艘在浑浊水面上如同树叶般单薄摇晃的破船,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但赵大勇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扫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和一种濒临疯狂的压迫感。没人敢退缩。我咬了咬牙,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硬着头皮,和其他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同伴,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冰冷的铁皮船。船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浑浊的库水涌进来,瞬间浸湿了裤脚,冰冷刺骨。
赵大勇和另一个汉子奋力划桨,破旧的木桨搅动着浑浊的水流,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这片死寂而压抑的水域里显得格外单调和惊心。船,像一片被无形力量牵引着的落叶,缓慢地、挣扎着,朝着那片死亡坐标靠近。
距离在缩短。十米……五米……三米……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水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水底淤泥深处腐烂了不知多久的恶臭,混合着冰冷的湿气,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口鼻上。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吐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麻痹般的刺痛。
终于,船头几乎要碰到那具漂浮的尸体了。
它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半浮半沉。破烂的衣裳被水泡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紧紧贴在肿胀发白的皮肉上,勾勒出扭曲变形的轮廓。头发像一团肮脏的水草,湿漉漉地贴在浮肿发青、五官被水泡得模糊不清的脸上。一只胳膊僵硬地向上曲着,惨白肿胀的手指微微蜷缩,如同在绝望地抓握着空气。最诡异的是它的位置,明明处于水流相对湍急的坝壁附近,却像被焊死在了那里,任凭水流如何冲刷,纹丝不动。
钩子!赵大勇的声音嘶哑紧绷,像是砂纸摩擦。
一根带着锈迹的长竹竿,顶端绑着锋利的铁钩,颤抖着伸了出去。持竿的汉子手臂抖得厉害,铁钩几次都擦着尸体的衣角滑开,在浑浊的水面上搅起小小的漩涡。
废物!稳着点!赵大勇低声咒骂,额头上青筋跳动。
铁钩终于钩住了尸体后背的破烂衣物。一股巨大的、沉重的、带着死亡粘腻感的阻力瞬间传来。那汉子猛地发力,手臂肌肉贲起,喉咙里发出用力的闷哼。
一、二、三!起——!
随着一声压抑的号子,几个站在船边的汉子同时抓住钩竿和绑在尸体上的绳索,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向后拖拽!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闷的撕裂声响起。仿佛不是钩破了衣服,而是撕裂了某种坚韧的、连接着深水之下的无形组织。那股死死焊住尸体的力量,在众人拼尽全力的拉扯下,似乎松动了一丝!
沉重的、吸饱了水的尸体,终于被一点点拖离了那个诅咒般的三米位置,带着令人作呕的水声和浓烈的恶臭,被艰难地拖向船边。
浑浊的水花四溅,冰冷的液体打在脸上、脖子上,如同无数细小冰针的刺击。尸体那肿胀、滑腻的触感透过粗糙的绳索传递到手上,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恶心和恐惧。就在尸体沉重的下半身即将被完全拖离水面的刹那——
一只惨白肿胀、皮肤被泡得如同半透明、指甲缝里塞满黑色淤泥的手,猛地从浑浊的水花中探了出来!
它以一种完全不符合浮尸状态的敏捷和力量,五指箕张,如同铁钳,带着刺骨的冰冷和湿滑的触感,精准无比、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脚踝!
呃啊——!
一声短促、惊恐到极致的、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从我喉咙里迸发出来!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彻底冻结!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刺骨的巨大力量猛地从水下传来,顺着那只惨白的手,狠狠拽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就在我魂飞魄散,身体被那股来自水下的恐怖力量拽得失去平衡、即将栽入冰冷浑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