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
剑锋唰地落下,一滩黑血“噗嗤”一声飙出凶尸的伤口,落在角落里的女人面前。
那女人眼看着凶尸倒下,却在最后一刻伸出手接住了他落下的身体,自己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持剑的少女收剑回鞘,帮那寡妇把丈夫的遗体平放好,低声道:“节哀。
”寡妇摇了摇头,说:“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也活不了。
”“您家没有请人来念经超度吗?”少女问道。
寡妇叹了口气,拿起衣角擦干净丈夫的侧脸:“仙家讲究不下凡尘,姑娘你应该也知道。
不如说……今天能遇到你拔剑相助才是怪事。
”少女便颔首说:“如果不超度,之后还有可能尸变。
请您给我找块干净地方。
”那寡妇连忙摆手,隐隐把丈夫的尸体朝自己那边拖过去一点:“我们请不起,谢谢你帮忙,但是……”“我不收钱。
”少女无奈地笑了,就地坐下,轻声念起往生咒来。
寡妇不敢开口打断,只能怯怯地坐在角落里打量她。
那真是个好姑娘……这姑娘年纪尚小,梳着雪鸿髻,一身橘红束袖,简单布料,利落轻便。
她鹅蛋脸,丹凤眼,面色红润,眼神亮而摄人,像是春日里剪柳的飞燕,迅疾又明艳。
若是生在富贵人家,一定早就出名了;可惜是个荆钗布衣的命,走在镖队里谋生。
在这灰头土脸的边境小城,在这边关冷月的夜里,她坐在断壁残垣中默默念诵,那柄剑心红玉的长剑在她腰间嗡鸣,像是飞鸟翅梢振动的轻羽。
寡妇这一生拜过许多次天尊像,但是还第一次感受到一种神性。
她很快做完了超度仪式。
寡妇有点儿怀疑,因为她见到的贵人们都要做个七天七夜超度,这女孩一下就搞定了。
少女解释说世家大族注重礼仪,形式上的东西远远大于实际有用的。
她拍胸脯保证肯定没问题之后,寡妇半信半疑地答应下来。
送她出门时,远处已经有一个人在长街尽头等着她了。
那沉着利落的姑娘忽然雀跃起来,喊道:“哥——”她刚要跑,寡妇连忙叫住她,问道:“不知恩公大名?”那姑娘回头粲然一笑:“慕微云!”正鼎三十二年正月末,上都城下了第一场寒凉春雨。
这场雨湿润了玄青门山脚下的度尘宫,将满宫观深色的松柏浸入寒冷的空气中。
在这座宫观的大殿里,一座宏伟的金身神像巍然矗立,人要仰起头才能看见它的头顶。
神像脚下流出千盏长明灯,都是沉沉的黄铜打造。
灯油里浮着细小的金箔,每片都刻着供奉者的生辰,这些微光在雨幕中连成星图般的轨迹,明黄的火苗在雨天的潮气中起伏。
有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灯阵边擦灯,他一手端起沉重的铜灯,一手将抹布在手边的水盆里涮了涮,单手攥干,围着灯熏黑的地方擦了一圈。
寒雨中,那人的指节都泛红了,人却依然挺拔地站着,似乎早已经习惯这样端正的仪态。
他很有耐心地擦完所有灯盏,也等到了来人。
“朱鹤闻,陈峰主叫你过去一趟。
”来的是个小仙童,穿得很厚实,态度也很随便,并不担心这位大哥哥不会跟着他走,“他等你半个时辰。
”朱鹤闻放下手中的活,跟着那孩子一路往殿后走。
路上遇到的仙童、侍者品级都不高,有些刚要笑着和他打招呼,看到领路仙童的衣着品级,也都噤声了。
走到后殿,一道石门伫立在面前,朱鹤闻率先提步踏过了石门,走进茫茫云雾中。
玄青门作为天下之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