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芷夏视角

    顾芷夏最近开始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杯刚煮好的黑咖啡，温度还在，苦味也在，而那一点点的甜，总在不小心靠得太近时，变得难以承受。

    她以为自己准备好了。

    从第一次推开那扇面包店的门开始，从他替她扣上大衣扣子的那一瞬开始，从他轻声说「下次再还我」的那天晚上开始，她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慢慢靠近一个人，不再退缩。

    她甚至开始期待那间店里的光，期待柜台上那杯她没开口却被记得的咖啡。她开始注意他说过的话，试着从他喜欢的果酱和口味里，拼凑出一个真实的「陆时安」。

    她的生活不再只是工作与睡眠之间的空白。那段她习惯一个人忍受的日子里，忽然多了他的一点点声音、一点点温度，还有很多她没说出口的期待。

    可也就在这些期待越堆越高的时候，她开始害怕了。

    她不是没有被伤过的人。过去的她太轻易去喜欢，太轻易相信，也太轻易在某一天被留下。後来她学会把自己藏得很好，所有情绪都整理在日记本里，语气里只留下安全的距离。

    她总是能很好地离开，也很好地假装无所谓。

    但这次不同。

    不是因为陆时安说了什麽让她感动的话，也不是因为他做了什麽特别的事。而是他太安静、太稳定、太温柔。他像一张乾净的纸，让她不自觉地想在上面写些什麽，但又怕笔一落下，就不小心留下了改不掉的痕迹。

    所以她开始退後。

    从一周三次变成两次，从每次都留下来坐一会儿，变成只是拿了面包就走。她告诉自己最近太忙、太累，工作压力太大，身t有点疲倦……但她心里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理由。

    她只是怕了。

    她怕有一天她习惯了他的在，也习惯了有人记得她的喜好、递给她热咖啡、在她说不出口时还能留一个角落给她。

    她怕万一哪天他不再这样了，她会崩溃。

    那天他传讯息给她，是她下班很晚的晚上。

    【今天出了一批新的可可司康，想说你可能会喜欢。】

    她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机画面暗了又亮，最终，她只回了三个字：

    【下次吧。】

    她不是不想回，而是怕一回应，就会像承认了某种依赖。

    他没有再回讯。已读之後的安静，让她的心一瞬间空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他会问，会像大多数人一样追问「怎麽了」、「是不是不想见了」，甚至可能直接失望。但他什麽都没说，就那样接受了她的沉默。

    她应该松了口气才对，可那晚，她一夜未眠。

    隔天，她刻意早起，绕了一条她从没走过的路，却还是在无意中绕到了他店对面的街口。

    她站在那里，看着那扇熟悉的玻璃门，看着他在柜台後动作俐落地摆着今日出炉的面包。他穿着一件深灰se毛衣，袖口卷起来，手指间还沾着些面粉。

    这画面那麽熟悉，那麽让人想走进去。

    但她没有。

    她站得很远，像一个不属於那间店的人。她忽然觉得自己很陌生，好像那些曾经的靠近，只是她做了一场温柔的梦。

    他没有抬头，直到有客人进去、风铃声响起，他才轻轻应了一声：「欢迎光临。」

    她觉得心口有点闷。

    她突然想知道，他是不是根本没有察觉她这几天的不见，还是早就看穿她的犹豫，却选择不问。

    她站在路口想转身离开，手机却在那一刻震动了一下。

    【如果你只是需要空间，那我等。】

    那句话像一颗石子落进水中，将她心里那层y壳敲出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