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问过他吗他愿意去一个让他害怕的地方吗
沈渡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猛地看向安安。
安安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小脸煞白,紧紧抓住我的手,带着哭腔小声说:妈妈……我不要去……我怕……
孩子恐惧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沈渡舟眼中升腾的怒火。他高大的身躯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安安眼中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排斥,那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受伤的情绪。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石头。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安安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然后,转身,带着一身低气压,摔门而去。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为了安安。
手术前的预处理化疗非常痛苦,强度极大。安安被送进了无菌仓。看着他小小的身体被隔离在透明的玻璃后面,身上插满管子,因为剧烈的药物反应呕吐、疼痛、虚弱地哭泣,我的心每天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沈渡舟说到做到。他动用了沈氏集团强大的资源和人脉,请来了国际顶尖的移植专家团队会诊。御景苑的顶级医疗团队和设施也随时待命,虽然我们人还在医院。
他本人,也住在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套房里。
他依旧很少出现在病房外,但我知道他每天都在。因为每天清晨,护士都会准时送来一份极其精致昂贵的儿童营养餐,说是沈先生吩咐的。每天深夜,当我守在无菌仓外疲惫不堪时,会看到他的助理悄无声息地送来温热的燕窝或参汤。
他像是在用一种笨拙的、高高在上的方式,表达着他的……关心或者只是对他沈渡舟的儿子的责任
我分不清,也懒得去想。
偶尔在走廊上远远遇见,他看我的眼神依旧冰冷复杂,但似乎少了最初那种噬人的愤怒。他更多的时候,是在透过无菌仓的玻璃,沉默地凝视着里面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站就是很久,背影显得异常沉默和……孤独。
有一次深夜,我因为太累,靠在无菌仓外的椅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给我盖了件衣服。我惊醒,只看到一个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高大背影,还有他身上残留的、熟悉的冷冽气息。
是他。
我捏着那件还带着体温的昂贵羊绒大衣,心情复杂难言。
终于到了采集造血干细胞的日子。
沈渡舟作为供者,需要提前住院几天,注射动员剂,将造血干细胞从骨髓动员到外周血中。
采集的过程很顺利。他躺在病床上,双臂插着管子,血液在仪器里循环分离。他闭着眼,眉头微蹙,脸色有些苍白,但全程一声不吭,像一座沉默的山。
采集了几个小时,足够数量的造血干细胞被分离出来,迅速送入了无菌仓。
接下来的几天,是至关重要的回输和等待植活的日子。安安在仓里,我在仓外,度日如年。
沈渡舟采完干细胞后,只休息了一天,就又恢复了工作。但他每天都会来医院一趟,哪怕只是远远地站在无菌仓外看一会儿。
第七天,医生带来了好消息:初步检测显示,供者的干细胞已经在安安体内植活!没有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
巨大的喜悦冲垮了我。我捂着脸,蹲在走廊上,泣不成声。
一只手,迟疑地、有些僵硬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沈渡舟站在我面前。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波动。
他……会好的。他生硬地说了一句,放在我肩上的手,很快又收了回去,插回裤袋里。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近乎温和的语气,提到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