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的鸭子。
沈灼动了。他没有盲目地跟着前排乱冲。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扩张,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亡命徒般狠绝的咆哮:“杀——!”
这声音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真实的、仿佛从肺腑里挤压出来的血腥气!
他双腿猛地蹬地,沉重的布甲似乎并未给他造成太大负担。他冲锋的姿态并不标准,甚至有些踉跄,但那踉跄中却带着一种被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扭曲了的、不顾一切的凶猛!他刻意落后了前排几步,不是为了退缩,而是为了留出空间——死亡的表演空间。
他紧握着那根当作旗杆的长矛,手臂的肌肉贲张,青筋毕露,仿佛那不是道具,而是他唯一的倚仗和生命的延伸。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方那个象征着死亡的土坡,瞳孔里倒映着不存在的火光和硝烟,那里面没有英雄主义的无畏,只有小人物在战争绞肉机面前最原始的恐惧和绝望的疯狂!
他的表演,瞬间将周围那些机械奔跑、脸上写满“快跑完领钱”的群演衬托得像滑稽的木偶。镜头(一台手持的、摇晃的摄像机)本能地被他吸引,下意识地朝他偏移过来。
冲到土坡下!
“砰!”一声沉闷的摔炮炸响,代表爆炸。
周围的群演们像是接到了指令,纷纷做出各种夸张的“啊!”、“呃!”声,然后以各种或僵硬、或浮夸的姿势扑倒在地,尘土飞扬。
沈灼的处理截然不同!
在爆炸声响起的前一刹那,他仿佛真的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中!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那根沉重的“旗杆”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紧接着,爆炸的冲击波(在他精准的想象中)撕裂了他的身体。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败木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掀起,双脚离地,在空中完成了一个短暂却充满了痛苦扭曲的滞空!
他的脸因剧痛而狰狞变形,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里最后的光彩在瞬间被炸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死寂。身体在空中达到最高点时,猛地一僵,仿佛最后一点生命力被彻底抽离。然后,沉重地、毫无缓冲地、像一袋破败的沙包,狠狠砸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
“嘭!”一声闷响,尘土四溅。
落地后,他的身体还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如同被电流穿过。一条手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在身下。然后,一切归于死寂。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身下慢慢晕开的尘土,仿佛是他生命最后流出的温热血液。
整个“战场”瞬间安静了那么一瞬。
连那个暴躁的导演都忘了喊“卡”,举着塑料喇叭,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监视器屏幕。屏幕里,那个龙套兵丁死亡前那瞬间爆发出的恐惧与疯狂,死亡时那充满力量感和真实痛楚的滞空、坠落,落地后那细微的抽搐……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真实感!这哪是群演?这分明是一个真正被战争吞噬的灵魂!
镜头死死地定格在沈灼倒下的地方,仿佛被磁石吸住。
片场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尘土在斜射的光柱里缓缓飘浮,劣质摔炮的硝烟味混杂着汗臭和泥土的气息,凝固在空气中。几十个还在地上装死的群演忘了起身,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趴伏在碎石地上、一动不动的魁梧身影。
“嘶……”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凉气,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操…这哥们儿…真摔啊?”有人小声嘀咕,带着难以置信。
“妈的,看着都疼……”另一个声音响起。
场务拿着铁棍,忘了敲击破铁桶发出“收工”信号。连那个负责点摔炮的烟火师都忘了收起手里的打火机,呆呆地看着。
鸡窝头导演终于从监视器后面猛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