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站着。她甚至没有移动半步，也没有后退避开飞溅的奶茶。任由那微烫的液体几点几滴溅落手背，也只是几不可查地微微缩了一下手指。手里的纸袋已经彻底软塌变形，里面残余的液体滴滴答答顺着破损处滴落在同样狼藉的地面上。她仿佛是这个混乱风暴中心唯一静止的冰点。

    陈哲的咆哮还在继续，暴怒的、怨毒的、如同毒蛇吐信的咒骂喷涌而出，字字句句都在指控她发疯、毁了他的人生、不知好歹。那副歇斯底里的嘴脸，与刚才直播间里从容掌控一切、志得意满的哲哥判若两人。丑陋、可笑、绝望。

    风暴中心的林溪，缓缓抬起眼睫。

    那双眼睛经过短暂风暴的洗礼，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洗去了所有尘埃，亮得惊人，如同淬火后闪烁着冷冽锋芒的利刃。她的视线平静而冰冷地扫过暴跳如雷的陈哲，扫过他旁边瑟瑟发抖、脸色煞白的女网红，最后，落回那片狼藉的中心——那张被彻底淹没在粘稠泥泞里的企划案。

    奶茶浓郁的甜香与劣质香水的味道、咖啡的苦涩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在冷气开足的室内盘旋、沉坠。

    林溪微启薄唇，清冷的声音不高，却精准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咒骂和嗡鸣，在小小的咖啡厅里回荡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再次将混乱按下了暂停键：

    那么，现在来猜猜，她微微歪了下头，冰冷的审视锐利如刀锋，清晰地剖开陈哲狰狞狼狈的皮囊，唇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小的、带着深寒意味的弧度，在这180天的‘实验’里，谁，才是那个真正被观测、被引导、被记录下一切反应……唯一的实验品

    她的声音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颤抖，平稳得可怕。

    话音落下的瞬间，录音笔顶端那点猩红的光芒，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依旧稳定地、忠实地闪烁着，像一个无声的祭奠，也像一个新生的倒计时。

    陈哲张开的嘴定在那里，即将喷涌的下一句恶毒咒骂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他脸色由煞白瞬间涨成猪肝般的酱紫色。那双因为暴怒而几乎要凸出的眼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他死死盯着林溪，这个他以为自己完全掌控、捏在手心的试验品。那张煞白却毫无崩溃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可怕平静的脸，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让他之前所有的掌控感瞬间变得可笑而虚弱。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巨大震惊和更强烈恐慌的冰冷激流，代替了沸腾的怒火，猛地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

    实验品……

    谁才是

    这三个字在他脑子里反复碾过，如同地狱的回音。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鞋底踩在打滑的珍珠上，差点摔倒，被旁边的女网红一把扶住。他那张布满污迹、惊怒交加的脸，在柔和的射灯下扭曲着，活像一个滑稽又惊悚的面具。

    角落里，吧台旁边不起眼的小圆桌旁，一直坐着一个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年轻人。他似乎对眼前的闹剧毫无兴趣，全程只盯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但在林溪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的瞬间，年轻人搁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一颤，帽檐下方的一双眼睛在镜片后飞快地闪烁了一下，扫过林溪平静的侧脸，又扫过陈哲那失魂落魄、如遭雷击的表情，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了然和极度隐蔽的兴奋。他放在桌面下的手，在旁人看不到的盲区里，无声而迅速地操作着什么。

    6

    风铃中的离场

    世界在这半分钟的寂静后，终于重新被嘈杂填满。但这嘈杂的性质却已然不同。

    疯了吧……这女的……

    靠！信息量太大！那男的是不是短视频上那个特别火讲恋爱的哲哥

    对对对对！就是‘哲哥带你看世界’！卧槽！他竟然……

    刚才直播！是不是！我好像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