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后台的炭盆烧得正旺,可她后颈直冒凉气——那三枚银针要是扎进脖子……
胡琴响第一声时,她听见台下有人喊好。
侬今葬花人笑痴……苏幼棠捧着假的诗稿,指尖微微发颤。
她看见第一排有个穿皂衣的身影——是沈青竹。
他昨夜问完话没走,搬了条长凳坐在台下,目光像把刀,跟着她转。
他年葬侬知是谁——
唱到这句时,袖口突然一沉。
苏幼棠脚步踉跄。
她分明记得戏服改过三次尺寸,怎么会被什么东西勾住
余光瞥见水袖下露出半截细铁丝,正死死缠在她腕间的银镯子上。
咔啦——
观众席炸开一片抽气声。
苏幼棠强撑着没倒,可披帛被铁丝扯得笔直,正往她脖子上勒。
她听见自己的喉骨发出咯咯声,眼前开始发黑。
松手!
一道黑影从台下跃上来。
沈青竹的铁尺挑开铁丝,另一只手攥住披帛猛拽。
嘶啦一声,披帛裂成两半,苏幼棠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闻到股淡淡的皂角香。
都不许动!沈青竹反手拔出铁尺,顺天府查案!
后台立刻乱成一锅粥。
王二牛带着两个衙役冲进来,把所有戏服箱子都贴上封条。
梅香躲在柱子后面,脸色比戏里的白无常还难看。
苏姑娘,借一步说话。沈青竹把她拉到妆台边,压低声音,那铁丝绑在台柱上,系得死紧。你昨日试妆时可碰过这东西
苏幼棠摸了摸被勒红的脖子。
她想起今早送来的披帛——那是周翠莲的小徒弟送的,说原披帛染了茶渍。
今早换的新披帛。她盯着镜中沈青竹紧绷的下颌,昨日穿的那件……在箱底。
沈青竹的瞳孔缩了缩。
他蹲下身,铁尺挑开铜锁,原披帛滑出来时,三枚银针叮叮掉在地上。
鹤顶红。他捏起银针对着光,和上个月武生坠台时,刀鞘里的毒一样。
苏幼棠心里咯噔一声。
上个月武生阿福演《挑滑车》,铁枪突然断成两截,他从半人高的台子摔下来,当场没了气。
当时周翠莲说是木头年久失修,可阿福的刀鞘上,也有这种泛黑的针孔。
你早知道沈青竹突然抬头。
苏幼棠没说话。
她望着妆台上自己的胭脂盒——那是阿福上个月送的,说林妹妹就该用粉润润的颜色。
梅香昨夜进过后台。王二牛举着本账册挤进来,二更天的记录被涂了,我拿酒一擦,是她的名字。还有这披帛……他翻到最后一页,根本没领过新的,周老板娘拿旧的充数呢。
沈青竹把银针收进帕子,今晚我和二牛查账。他看了眼缩在角落的梅香,你且安心唱戏,有我在。
那晚月上柳梢时,苏幼棠躲在戏班后墙根。
她看见柳如眉的马车停在巷口,梅香抹着眼泪钻进去。
你蠢透了!柳如眉的声音像淬了冰,沈青竹要是查出来,连我都得搭进去!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梅香抽抽搭搭,她个村姑凭什么压我一头
凭什么柳如眉冷笑,就凭周翠莲要捧她当摇钱树,我要扳倒周翠莲,就得先把她变成废棋。你倒好,直接把棋子往火里扔!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远去。
苏幼棠攥紧怀里的匿名信——是方才扫街的老妇人塞给她的,字迹歪歪扭扭:柳如眉要借你斗周翠莲,小心性命。
她望着戏园门口的灯笼,火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风卷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