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厉鬼也不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娘家人是死绝了,可这世上还有王法!县里有公安局!杀人犯是要吃枪子儿的!
枪子儿三个字,我咬得极重。
厉战脸上的凶狠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这种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的糙汉,最怕的就是王法和枪子儿。他打老婆是家常便饭,但从未想过这真会要命,更没想过自己会因此偿命。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副凶狠的躯壳,第一次显出了裂痕。
我见火候到了,放下碗,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厉战,今晚要么你打死我,然后等着吃枪子儿,让柳香兰抱着你的娃改嫁,睡你的炕,花你用命换的钱!要么,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屋里死寂一片,只有煤油灯芯噼啪爆响。
厉战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暴怒,有惊疑,有被戳破心思的羞恼,还有一丝……被枪子儿吓住的瑟缩。
最终,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再纯粹是凶狠,更多是憋屈和忌惮。他什么也没说,踉跄着脚步,带着一身尘土和酒气,摔门而去。
砰!
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我才像被抽干了力气,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到地上,后背全是冷汗,手脚冰凉,控制不住地发抖。
活下来了。第一关,闯过来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厉战绝不会善罢甘休,柳香兰更不会消停。在这个陌生的年代,陌生的穷山沟,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外来户,想活下去,活得有个人样,难如登天。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赚钱,必须离开这个狼窝!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起来了。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和昨晚翻箱倒柜,找出了家里仅剩的可怜家当:小半袋糙米,几个干瘪的番薯,一小罐粗盐,还有厉战藏在炕洞犄角旮旯里的几块皱巴巴的毛票,加起来不到两块钱。
这就是全部。
我舀了点糙米,煮了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自己喝了一碗,把剩下的温在锅里。然后揣上那点毛票,悄悄出了门。
清晨的村子笼罩在薄雾里,空气清冽。我必须尽快找到能换钱的路子。
村口有片野竹林,我眼睛一亮。砍了几根粗细合适的竹子,又去河边割了些柔韧的水草。凭着小时候看奶奶编竹篮的记忆,我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笨拙地尝试起来。
手指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水草也勒得生疼。折腾了大半天,才勉强编出两个歪歪扭扭、但还算结实的小竹篮。
太慢了,也太粗糙。这样不行。
我拎着两个篮子往村里走,想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卖掉。路过村中央那棵大槐树时,树下聚着几个纳鞋底、嗑瓜子的婆娘。
柳香兰赫然在列。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薄袄,腰身掐得细细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别着一朵小小的白绒花(寡妇的标识),正倚着树干,声音又软又媚地跟旁边一个汉子说着什么,眼波流转。看到我,她嘴角立刻撇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
哟,这不是厉战家的吗她拖着长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这大清早的,拎着俩破筐,是要去要饭啊也是,就你那懒样儿,厉战兄弟能养得起才怪!
旁边几个婆娘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柳香兰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我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她。这女人,果然开始作妖了。
柳香兰,我声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