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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混乱中不知去向,只穿着被水浸湿了肩头和胸口的白衬衫,布料湿漉漉地贴在紧实的肌肉轮廓上。额前的黑发被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角,几缕发丝还在往下滴水。他脸上也沾着黑色的烟灰和水痕,金丝边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雾和水珠。

    他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眼神却穿透了狼狈的水雾和歪斜的镜片,直直地落在我脸上。那目光复杂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里面翻腾着未散的惊悸,一丝懊恼,更深处,还有一种连他自己也未曾解读清楚的、近乎赤裸的灼热余烬,像刚刚被强行扑灭的火山口,依旧有滚烫的岩浆在暗涌。

    警报声不知何时终于停了。厨房里只剩下水滴从烤箱缝隙滴落到地面的嘀嗒声,以及我们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在弥漫着焦糊和水汽的寂静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沉默,像粘稠的胶水,裹住了整个空间。

    我……

    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他打断了。

    闭嘴。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烦躁。他抬手,有些粗暴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和烟灰,然后径直绕过我,走向那台还在滋滋作响、冒着可怜兮兮白汽的烤箱。他用力拉开烤箱门,一股更浓烈的焦糊味和水汽混合着扑面而来。他皱着眉,动作带着发泄般的力道,用隔热手套将里面那块乌漆嘛黑、冒着热气的不明物体掏了出来,看也没看,砰地一声,重重扔进了旁边巨大的不锈钢水槽里。

    黑色的残骸在水槽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溅起几点水花。

    他背对着我,肩膀的线条绷得很紧,湿透的白衬衫勾勒出宽阔的背肌轮廓。他没有回头,只是拿起水槽边的清洁布,开始用力擦拭流理台上飞溅的黑色污渍和水痕,动作又快又重,像是在擦拭什么难以忍受的耻辱印记。

    我站在原地,冰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激起一阵寒意。唇上残留的滚烫触感与此刻身上的冰冷形成荒谬的对比,提醒着我刚才那混乱而失控的一切。心口那个擂鼓般狂跳的地方,并没有因为他的粗暴擦拭而平息,反而跳得更加失序,带着一种陌生的、尖锐的酸胀感。

    这该死的必要救援措施!

    ---

    5

    秘密早餐

    烤箱事件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比我想象的更大、更久。

    那之后,公寓里的空气变得更加微妙。沈聿白似乎更忙了,早出晚归,即便偶尔在家,也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厚重的木门隔绝了一切。我们之间那层刻意维持的疏离冰面,被那个混乱的吻砸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但谁也没有试图去修补,反而像是在裂缝两边各自筑起了更高的堤坝。沉默,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语言。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不一样了。

    我依旧每天在麦香源忙碌到很晚,揉面、发酵、烘烤,试图用面粉的香气和烤箱的温暖驱散心底那份莫名的焦躁。爷爷的秘方被我一次次尝试、调整,失败品也堆得越来越多。那些奇形怪状、或硬如砖头、或酸得倒牙的面包,通常的命运就是被我默默打包,准备第二天带去附近的流浪动物救助站。

    然而,某个深夜,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冰冷的公寓,习惯性地走向厨房想倒杯水时,却意外地发现垃圾桶里空空如也——我早上出门前明明放在那里的、装着几块失败酸面包的袋子不见了。

    我脚步顿住,心里掠过一丝疑惑。难道是钟点工阿姨清理掉了可阿姨通常下午才来。

    几天后,又一次失败尝试。这次是改良的蜂蜜全麦吐司,火候没掌握好,表皮焦硬得如同盔甲。我叹了口气,把这块盔甲也塞进了保鲜袋,照例放在厨房岛台上,准备明天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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