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透、粘连在伤口上的玄色外袍。肩背那道狰狞的刀口暴露出来,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已经开始泛出不祥的青黑色。
阿芜心头一紧。她见过山里猎户被野猪獠牙挑开的伤口,但眼前这个,透着一股更阴险的狠毒。她定了定神,用烧开晾凉的温水仔细清洗伤口,动作尽量放轻,但那昏迷中的人还是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她将捣好的草药厚厚地敷上去,又撕下自己里衣还算干净的一角,紧紧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她才顾得上擦一把脸上的汗和蹭到的血迹。
灯芯噼啪轻响,昏黄的光在土墙上摇曳,映着炕沿边那张沾满泥污、却依旧俊朗得惊人的脸。阿芜的目光落在他紧蹙的眉心和紧抿的薄唇上,这人生死一线,连昏迷都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冽。她垂下眼,继续捣着药,石杵撞击石臼的声音单调而沉闷,和着阿爹压抑的咳嗽,填满了这间风雨飘摇的山中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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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的火苗在穿堂的山风里瑟瑟发抖,光影在土墙上投下摇曳不定的轮廓。炕沿边,裴昭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像被惊扰的蝶翼,终于艰难地掀开。视线模糊了片刻,才渐渐聚拢。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熏得发黑的茅草屋顶,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苦涩和烟火气,还有一种…属于贫瘠山野的清冽土腥味。
他动了动手指,牵动肩背的伤口,一阵尖锐的钝痛立刻席卷而来,让他闷哼出声。意识也随之彻底回笼——伏击、追杀、那道淬了毒的冷刀、滚落山崖的剧痛与黑暗……
别动。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山溪冲刷卵石般的干脆。
裴昭循声侧头。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女正端着个粗陶碗走近。她的头发只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皮肤是山里人常见的微褐色,但眉眼生得极好,清澈透亮,像山涧里刚洗过的墨玉。她身上的粗布衣裳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打着同色的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少女将碗递到他唇边,碗里是温热的、气味浓重的褐色药汁。
喝了吧,少女看着他,眼神坦荡直接,没有丝毫怯懦或谄媚,能清余毒,止疼。
裴昭的目光在她朴素的衣饰和那双沾着草药汁液、骨节分明的手上短暂停留,随即落在她的眼睛上。那里面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仿佛救回一个重伤垂死的陌生人,只是山间日复一日中寻常的一件小事。他沉默着,就着她的手,将苦涩的药汁一口口咽下。药味冲得他眉头紧锁,但一股温热的暖流确实缓缓从喉间散开,稍稍压下了伤口的灼痛。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粗粝的砂纸摩擦,在下裴昭。他报出名字,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少女的反应。
阿芜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她收回空碗,语气平淡:阿芜。山里猎户家的。她指了指炕上另一侧蜷缩着、呼吸粗重的老人,那是我阿爹。
裴昭的视线扫过这间家徒四壁的土屋,墙角堆着柴薪和兽皮,唯一的陶罐搁在土灶边,屋顶漏下的几缕冷风,吹得油灯火苗摇晃。他沉默了片刻,才道:裴某身无长物,救命之恩,日后定当重谢。
阿芜正在灶台边舀水刷碗,闻言动作顿了顿,头也没回,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山里遇见快死的鸟兽,能救也顺手救一把。图个心安罢了,用不着谢。她刷完碗,用一块旧布仔细擦干手上的水渍,又走到炕边探了探阿爹的额头,动作熟练自然。
裴昭躺在炕沿的草铺上,看着她忙碌而利落的背影,看着她对老父那份沉静的照料,听着屋外呼啸的山风刮过陡峭的崖壁,发出呜呜的悲鸣。这方寸陋室,隔绝了外面的血雨腥风,也隔绝了他过往那个金碧辉煌、步步惊心的世界。一种极其陌生的、带着粗糙暖意的平静,悄然弥漫开来。他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