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纸浆,那里面曾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光。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漫天雨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抱着那堆湿透的、冰冷的尸体,把脸深深埋进泥泞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妈…书没了…笔记全毁了…我考不动了…真的考不动了……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在风雨中彻底垮塌下去。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边的绝望吞噬时,院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
一道人影裹挟着风雨冲了进来,手中高举着一盏在狂风中疯狂摇曳却异常顽强的煤油灯!昏黄的光晕虽然微弱,却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雨夜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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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竟是头发花白、浑身湿透、裤腿上溅满泥点的老校长!他脸上的皱纹在跳动的火光下深刻如刀刻,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愤怒的炽热光芒,死死地钉在跪在泥水里的周晓芸身上。
周晓芸!老校长的吼声盖过了雷雨,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人心上,给我站起来!国家在等人才!等你们这些被耽误了十年的火种!爬!就是爬!你也得给我爬进考场里去!
他几步跨到周晓芸面前,浑浊的雨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淌,那盏煤油灯被他高举着,固执地照亮周晓芸脸上绝望的泪水和手中那团稀烂的纸浆。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能穿透灵魂的力量:
书没了,再抄!笔记毁了,重记!人只要这口气还在,就得给我往上顶!听见没有!
老校长的话语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周晓芸冰冷的绝望上。她猛地抬起头,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老校长湿透的头发紧贴在额角,雨水顺着深刻的皱纹沟壑纵横流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蕴藏着两团永不熄灭的火种。那目光穿透冰冷的雨水和沉重的黑暗,直直刺入她濒临崩溃的心底。
人只要这口气还在,就得给我往上顶!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轰然回响,如同破晓的钟声,震散了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迷雾。一股混杂着滚烫与酸楚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比雨水更汹涌。她不是一个人。她不能倒下。
周晓芸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她用尽全身力气,撑着冰冷的泥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膝盖上沾满了泥泞,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但她的脊梁,却一点点挺直了。
老校长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那紧绷的、如同岩石般的脸上,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下。他二话不说,把手里那盏还在顽强燃烧的煤油灯往她手里一塞,灯光在她脸上跳跃,映亮了她湿漉漉的、却不再迷茫的眼睛。拿着!灯油给你备足了!书和笔记,明天到我那儿去拿!他的声音依旧粗犷,却没了之前的狂暴,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坚决。
说完,老校长转身,高大的背影再次投入狂暴的雨幕,像一堵移动的堤坝,很快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只有那盏被他留下的煤油灯,在周晓芸手中跳跃着,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温暖的光,固执地驱散着周遭的黑暗与寒冷。
她低头看着那团被泥水浸透的纸浆,又抬头望了望老校长消失的方向,再低头凝视手中这盏不灭的灯火。一股混杂着悲壮与决绝的力量,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从她冰冷疲惫的四肢百骸深处升腾起来。她紧紧握住那盏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转身,一步步坚定地走回那间低矮的、风雨飘摇的屋子。灯光摇曳,在她身后拖出一条细长却无比清晰的光痕。
从那天起,周晓芸成了时间的窃贼,成了钢铁意志的化身。棉纺厂震耳欲聋的轰鸣不再是单纯的折磨,成了她背诵公式、回忆知识点的背景噪音。每一次换梭的短暂间隙,别人抓紧时间喘口气、喝口水,她却像上了发条,飞快地从油腻的工装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