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签了吧,苏然。
丈夫顾岩的声音像一块冰,砸在我心上,冷得我一哆嗦。他将一份薄薄的《离婚协议书》推到我面前,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他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餐厅水晶吊灯下折射出冰冷而陌生的光,一如他此刻的眼神。
房子、车子都归你,另外再给你五十万。对于一个没工作、没收入的家庭主妇来说,我仁至义尽了。
我婆婆刘芬翘着兰花指,呷了一口昂贵的龙井,嘴角挂着一丝胜利的微笑。苏然,不是我们顾家容不下你。只是你……实在太上不了台面了。我们家是搞金融的,出入的都是上流社会,你看看你,整天琢磨着哪个超市的罐头打折,哪个平台的瓶装水买一送一,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小姑子顾晶更是毫不掩饰地拿出手机,对着我轻蔑地笑:嫂子,我朋友圈里那些朋友都问我,是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不然我们家怎么会有个‘末日仓鼠’。三个储藏室啊,塞得跟垃圾场一样,真是给我们顾家丢人。
我垂着眼,看着面前那份协议,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那三个储藏室,是我用十年婚姻里,从牙缝中省下的每一分钱,精心构建起的安全壁垒。那些在他们眼中上不了台面的罐头、净水、压缩饼干、常用药品,是我对抗内心深处不安全感的唯一方式。
他们不懂,也从不屑于懂。
顾岩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我旁边。这是林薇薇,你看,她多优雅,多得体。她会弹钢琴,懂艺术,家族企业市值上亿。这,才是我顾岩应该有的妻子。
照片上的女人确实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笑容甜美,眼神里透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就在我准备拿起笔,结束这场长达十年的笑话时,包厢里的液晶电视新闻画面突然一闪,被一段紧急插播的红色警报取代。紧接着,我们所有人的手机同时发出尖锐的蜂鸣。
一条来自【世界经济联合理事会】的强制弹窗,出现在每个人的屏幕上。
【警告:全球金融系统已于一分钟前崩溃。为维持基本社会秩序,世界货币体系将进行强制性重置。所有金融资产、证券、债券价值归零。实体货币与基础物资购买力将重新锚定……】
顾岩不耐烦地想关掉弹窗,嘴里骂着:又是哪个黑客的恶作剧无聊。
婆婆和小姑子也嗤之以鼻,继续讨论着下个月马尔代夫的旅行计划。
只有我,死死地盯着屏幕下方那一行不断滚动的小字,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当前汇率:1RMB
≈
0.00001
新世界信用点。基础物资,如罐装食品、瓶装饮用水等,价格将进行十万倍调整。请所有公民保护好您手中的实体财产。】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有我今天买菜剩下的五十八块六毛钱。
我与顾岩的婚姻,始于一场看似门当户对的结合。他家是金融新贵,我家是书香门第。在外人看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从踏入顾家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像一株被移植到盐碱地的植物,每一天都在艰难地枯萎。
我的病,是从小就有的。父母早逝,寄人篱下的童年让我对物质有着近乎偏执的渴求。不是贪婪,而是一种源于恐惧的安全感缺失。我总觉得,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食物和用品,才能让我安然入睡。这种囤积癖,在婚前被顾岩视作节俭持家的美德。
可婚后,当他家的资产以几何级数增长,当他们跻身所谓的上流社会,我这个美德就成了全家最大的污点。
苏然,你又买了这么多矿泉水我们家装了全屋净水系统,几万块一套的,比你这些乱七八糟的瓶装水干净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