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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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却不再看我。他像是欣赏够了我的狼狈,目光慢悠悠地扫过会议桌旁每一张或惊惧、或谄媚、或等待指示的脸。那眼神所到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头,如同被狮王目光扫过的羚羊。
他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回那份被小杨颤抖着放在他面前的公司紧急情况报告上,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开一页,指尖在那些触目惊心的赤字和合作方名单上轻轻点了点。
股价熔断,核心伙伴集体反水,银行催贷函堆成山……他慢条斯理地念着,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菜单,啧,林薇,看看你这一早上的‘战绩’。他顿了顿,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再次精准地锁定了我,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赤裸裸的、带着毁灭欲的冰冷锋芒。
不是嫌我温顺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像冰层开裂的闷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掌控的宣判意味,现在——
他微微倾身向前,隔着长长的会议桌,隔着弥漫的雪茄烟雾,隔着这三年精心编织的谎言和此刻残酷的真相,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深渊,牢牢地攫住我的灵魂。
轮到我教你,什么叫真正的掌控。
话音落下,如同死神的最终宣判。会议室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几近消失。只有他指间雪茄顶端那一点暗红的火光,在死寂中明明灭灭,像地狱之门的引路灯。
一股寒意,从我的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直冲天灵盖!那不仅仅是愤怒和恐惧,更是一种被彻底剥光、被钉在耻辱柱上任人宰割的灭顶之灾!我的商业帝国,我的骄傲,我的人生……在这个男人冰冷的目光下,已然彻底崩塌,只剩下冰冷的废墟。
沈砚看着我瞬间褪尽血色的脸,看着那强撑的骄傲堡垒在他一句话下彻底粉碎的痕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捕捉的暗流。那丝波动快得如同错觉,瞬间又被更深的冰封所覆盖。他身体微微后仰,重新靠回椅背,姿态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慵懒,指尖在光滑的会议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如同倒计时般的笃笃声。
好了。他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没有起伏的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现在,不是看戏的时候。危机公关团队,三十分钟内,我要看到扭转舆论风向的初步方案,重点驳斥秦宇关于‘诚信’的不实暗示。法律部,立刻启动对‘远航科技’、‘宏盛资本’等单方面违约方的诉讼程序准备,证据链务必扎实,我要他们付出十倍的代价。财务……
他条理清晰、冷酷精准地发布着一道道指令,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印,敲定着这家摇摇欲坠的公司的命运走向。那些平日里在我面前或据理力争或唯唯诺诺的高管们,此刻如同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飞快地记录着,连连点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丝毫异议,甚至连眼神都不敢有丝毫游疑。
绝对的权威。绝对的掌控。
我像个局外人,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展览品,僵硬地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口那被反复凌迟的万分之一。这间我曾无数次运筹帷幄、挥斥方遒的会议室,此刻成了我的审判庭,而那个端坐主位旁、发号施令的男人,就是最高法官。
至于你,林总。沈砚的指令告一段落,目光终于再次落回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公事公办的审视,鉴于你目前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再主持公司日常运营。即刻起,你手上的所有核心项目移交,由我暂代处理。你需要做的,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玩味,是好好休息。以及,认真思考一下,我们之间那份被你单方面宣布‘结束’的协议,接下来该怎么‘深入’履行。
移交暂代休息还有那该死的深入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