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飘着,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快乐…
她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领,刺骨的寒意让她麻木的身体微微颤抖。手指触碰到那个滑腻的玻璃瓶身,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握紧了它。
铁门内,是温暖的灯光,是欢声笑语,是她血脉相连却再也不能相拥的女儿。铁门外,是冰冷的雨水,是摔烂的蛋糕,是整个世界对她的彻底遗弃。
祁棋拧开了瓶盖。一股浓烈刺鼻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味道猛地冲了出来,混合着雨水的腥气,呛得她一阵眩晕。她没有任何犹豫,仰起头,将那浑浊的、散发着剧毒气味的液体,对着自己的嘴,狠狠地灌了下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烧般的剧痛瞬间从喉咙口爆炸开来!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呛咳起来,农药混合着唾液、雨水,甚至可能是血沫,从她口鼻中喷涌而出,溅在冰冷的铁门上、泥泞的地面上,还有她沾满泥水的裤腿上。
世界在她眼前疯狂地旋转、扭曲、变色。耳朵里是尖锐的嗡鸣,盖过了雨声,也盖过了屋里那隐约的生日歌。那剧痛像地狱的火焰,迅速蔓延到她的胃,她的五脏六腑,疯狂地灼烧、撕扯!她蜷缩着倒在冰冷的泥水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手指死死抠进湿透的泥土中,指甲瞬间翻裂,渗出鲜血,但这点痛比起体内的焚烧感,简直微不足道。
视线开始模糊,一片血红。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冷的铁门,穿透了厚重的雨幕,看到了客厅温暖的灯光下,一个小小的、穿着红皮鞋的身影,正被大人围着,拍着小手,开心地唱着歌。那模糊的光影,成了她意识里最后的画面。
她的手指,在泥水中抽搐着,最后似乎想抬起来,朝着那光亮的方向,但只徒劳地抓了一把冰冷的空气。另一只手里,那个小小的拨浪鼓,从她松开的手指间滑落,咚地一声轻响,掉在泥泞里,很快被浑浊的雨水淹没。
雨,下得更大了。冲刷着地上的污浊,也冲刷着这个年轻母亲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
8
祁棋下葬那天,天依旧阴着,飘着和那天一样的、冰冷黏腻的雨丝。风不大,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钻进人骨头缝里。
地点是村外一片荒僻的野坡,紧挨着李家村的地界,离李家那气派的宅院不算太远。按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离了婚的女人,是泼出去的水,是断了根的草,没资格再埋回祁家祖坟那片向阳的好地界,怕坏了风水,冲撞了祖宗。能在这乱石嶙峋、野草蔓生的坡地给她寻个坑,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一口薄薄的、连漆都没上全的白茬棺材,被几个本家远房亲戚抬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坡道上。雨水顺着棺材板往下淌,洇湿了抬棺人肩头的破麻布。祁老栓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粗树枝,拖着那条僵硬的瘸腿,一步一滑地跟在后面。他没哭,那张被生活刻满沟壑的黝黑脸膛上,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流进脖颈里,他也浑然不觉。
祁棋那个疯了的娘,被两个远房的婶子一左一右死死架着胳膊。她今天似乎格外躁动不安,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口湿漉漉的棺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含混不清的词:妞…妞妞…鞋…红…红的…我的妞妞…身体不停地扭动挣扎,力气大得惊人,两个婶子累得满头大汗,几乎架不住她。
老实点!别添乱!其中一个婶子没好气地呵斥着,用力把她往上一提。
坑是昨天匆匆挖好的,不深,坑底已经积了一洼浑浊的黄泥水。棺材被绳索吊着,晃晃悠悠地往下放。当棺材底触碰到坑底泥水时,发出咕咚一声闷响。
就在这时,一直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