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过来,看到这阵仗,脸上绷紧的神色松了点。
他没再追问,默默接过苏念递来的碎花围裙,麻利系腰上。
他走到案板前,舀水,和面,动作行云流水。
揉面时小臂肌肉绷起,那上面还留着点碘酒黄渍和那道刺眼的、月牙形的旧疤。
走。
我对林秘书说,声音透着累。
玻璃门映出陆远低头煮面的侧影。
蒸腾的白气模糊了他的轮廓,像张正在褪色的老照片。
推门出去时,身后隐约传来苏念温和的声音,正给个咬笔杆的中学生讲二元一次方程。
那调调,温温柔柔,不急不躁,跟当年灯下教我这小工头做简单账目时,分毫不差。
巷口,那辆黑色奔驰像头沉默的怪兽。
林秘书拉开后门,我弯腰要进的瞬间,脚顿住了。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块斑驳的蓝招牌。
念远。
那缺了一角的地方,空落落的,像被人硬生生剜掉了一块。
我记得贼清楚,缺的那角,是十九年前那场叫飞燕的台风刮跑的。那一年,陆远出生。
第4章:暴雨与旧戒
暴雨毫无征兆砸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馆旧铁皮遮阳棚上,密得跟战场流弹似的。
天瞬间阴了,乌云沉沉压在念远面馆那块缺角的招牌上。
苏念正踮着脚,费力够柜子顶上的备用塑料布。
围裙带子滑到胳膊肘,露出纤细但有劲儿的手臂线条。
雨水开始顺着天花板接缝往下滴,一滴,两滴,不偏不倚砸在收银台摊开的一叠纸上。
远儿的解剖图!
苏念惊呼一声,像护崽的母兽扑过去抢救。
那是陆远的宝贝,画在厚素描纸上,线条精准得吓人。
几乎是本能,我抓起备餐台一个空托盘,大步跨过去想接漏水。
动作太急,身体猛地一晃,肋下缝合线拉扯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
就这晕眩的瞬间,口袋边儿一个小小的、冰冷的圆环滑了出来。
叮——啷啷啷……
那声儿在嘈杂的雨声和碗碟碰撞声里,尖得刺穿耳膜。
铂金戒指在地砖上弹跳、打转,划出道冰冷的银弧,最终打着旋儿,停在苏念沾着泥水的鞋尖前。
时间像被按了慢放。
雨声、风声、老周低低的骂声,全成了模糊背景音。
我看到苏念抢救图纸的动作僵在半空,背脊瞬间绷紧,像张拉满的弓。
围裙口袋里的手,攥紧又松开,指节捏得死白。
她没立刻低头,呼吸又急又浅,胸口起伏得厉害。
老周不知啥时候无声无息挪到门口,那根老旧枣木拐杖横门槛上,像道不可逾越的警戒线,刚好拦住俩想冲进来避雨的中学生。
等等!里面漏雨!
他粗声粗气吼,浑浊的目光却死死钉在我和苏念之间。
苏念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
动作小心得近乎虔诚,好像捡的不是戒指,是块烫手烙铁,是片易碎雪花。
指尖碰到那圈铂金时,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当她直起身,摊开掌心时,闪电咔嚓撕裂昏暗天幕,惨白的光照亮她掌心那枚小圆环,也照亮她右手无名指上那道清晰刺眼、二十年都没完全消掉的戒痕——一道长期戴戒指留下的、颜色略浅的印记。
先生,
她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干得不行,视线固执地落在我湿透的西装领口,躲着我的眼睛。
您的东西掉了。
雨水顺着我鬓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