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微颤抖。她闭上眼,又猛地睁开,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取代。
唰!唰!唰!
林晚两个字,被她用一种几乎要划破纸张的力道,重重地签在了沈聿的名字旁边。字迹谈不上好看,甚至有些歪扭,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蛮横和生命力。
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被打破了。一份百万年薪的骂人合同,正式生效。
林晚看着那并排的两个名字,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她把合同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放回文件夹,紧紧抱在怀里。那薄薄的几页纸,此刻仿佛有了千钧重,是她未来生活的全部希望和……羞耻的起点。
5.
沈聿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当他被窗外渐强的阳光刺得眼皮发痒,意识从一片温暖、沉重、久违的黑暗中缓缓上浮时,他甚至有些茫然。大脑像是被温水浸泡过,松软得没有一丝力气,那些日夜纠缠的、如同跗骨之蛆的尖锐疼痛和嗡鸣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久了多久没有睡得这样沉,这样安稳了仿佛整个人都沉入了最柔软的海底,被温暖的海水包裹着,隔绝了所有喧嚣和痛苦。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眷恋,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书房高耸天花板上繁复的石膏雕花,在晨光里投下清晰的阴影。然后,是身上那条触感异常柔软舒适的羊绒薄毯。淡淡的、熟悉的雪松冷香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阳光和……青草的气息很淡,却很清新。
沈聿怔了一下。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盖在身上的薄毯上。这不是他惯用的那一条。这条毯子更轻软,颜色也更柔和一些。他记得这条毯子,是母亲生前喜欢的,一直收在衣帽间深处。
是她
那个叫林晚的小保姆……不,现在是他年薪百万的噪音助理了。
沈聿坐起身,薄毯从身上滑落。他靠在椅背里,没有立刻动。身体像是被重新组装过,虽然依旧残留着熬夜过度的沉重感,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濒临崩溃的焦躁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像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感受着那里不再有令人发疯的搏动感。一种久违的、如同新生般的轻松感,缓慢地流淌在四肢百骸。
真的……有用。
不是巧合。
那个女孩,她那股不管不顾、带着鲜活市井气的骂声,像一把粗糙却无比有效的钥匙,硬生生地撬开了他被痛苦锁死的大脑。
沈聿的目光落在书房角落那张空着的单人沙发上。她离开了。走得悄无声息。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下移,落在自己睡袍的袖口。那里,似乎沾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已经干涸的……油渍是厨房油烟的味道很淡,却异常清晰地钻入他的鼻腔。
一个在厨房帮佣、穿着廉价帆布鞋、身上带着油烟味、被同学嘲笑得躲在雨夜里哭泣的小保姆……
一个敢在心里咆哮着要当女主人、搞到他、花他的钱的……野心勃勃的女孩。
一个被他用一百万买下半小时噪音服务的……助理。
沈聿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罕见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不再是昨晚在雨幕中那个无意识的抽动,而是一个带着明确兴味的、若有所思的浅笑。
有意思。
非常……有意思。
他拿起桌上那支昂贵的万宝龙钢笔,在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窗外明亮的晨光,晦暗不明。
林晚抱着那个装着合同的文件夹,像抱着一个滚烫的、随时会爆炸的宝藏,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回了佣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