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便去了前院打点,说是…说是大小姐的轿子,申时便到府门口,让…让侧福晋您好生准备着,莫要失了礼数。她顿了顿,声音更低,王爷还说…还说大小姐身子贵重,让您务必…亲自去迎一迎。
亲自去迎我几乎要冷笑出声。好一个身子贵重!好一个务必亲自!胤禛啊胤禛,前世的我,便是怀着身孕,拖着沉重的身子,强撑着笑脸,在这府门口迎她入门,看着她一步踏碎我所有的希望与尊严!那份屈辱和剜心之痛,至今想起,仍令我指尖发颤。
然而这一次,指尖的颤抖不再是恐惧,而是被强行压抑的、滚烫的杀意。
知道了。我淡淡道,掀开锦被下床,更衣吧。姐姐要来,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尽心尽力’地迎候。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地从齿缝间逸出,带着一丝只有我自己才懂的森然。
申时正刻,雍亲王府朱漆大门洞开。胤禛一身亲王常服,玉树临风地立在阶前,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期待与紧张,目光牢牢锁着长街尽头。春日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落在他身上,却只让我感到一片刺骨的冰凉。前世,正是这份灼灼的期待,将我彻底打入无底深渊。
我安静地立在他侧后方半步之处,身上穿着素净的月白旗装,小腹的隆起被宽大的下摆巧妙遮掩了几分,脸上只敷了一层薄薄的脂粉,恰到好处地显出几分孕中的憔悴与温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保持脸上那副温婉柔顺、毫无威胁的面具。
远处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辘辘声。一架装饰华美、垂着杏黄流苏的朱轮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来,最终稳稳停在了王府大门前。
车帘被一只保养得宜、白皙纤细的手撩开。下一刻,一身浅碧色旗装、通身清雅如出水芙蓉的纯元,扶着侍女的手,仪态万方地踏下了车凳。阳光仿佛格外偏爱她,温柔地洒落周身,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她微微抬眸,目光先是脉脉含情地落在胤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欣喜,旋即才转向我,唇角弯起一个无懈可击的、温柔得体的笑容。
妹妹。她开口,声音清越婉转,如同玉珠落盘,带着天然的亲和力,许久不见,妹妹身子可好怀着身孕还要劳动你出来相迎,姐姐真是过意不去。她说着,便向我伸出手,姿态亲昵自然,仿佛我们真是情深义重的亲姐妹。
前世,就是这看似关怀备至的言语和动作,轻易麻痹了我,让我以为她真的顾念姐妹之情。如今再看,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探究和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像针一样刺目。她是在审视我,审视我这个怀着她未来丈夫子嗣的障碍,审视我是否如她预期般软弱可欺。
姐姐终于来了。我扬起脸,绽开一个比春日暖阳还要明媚、还要真挚的笑容,主动迎上一步,稳稳地扶住了她伸来的手。我的手指冰凉,触碰到她温热的手腕时,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我笑得更加温婉无害,仿佛全心全意沉浸在与至亲重逢的喜悦中,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欢欣:能迎姐姐入府,是妹妹的福分。姐姐路途劳顿,快请进府歇息。妹妹盼着姐姐来,盼得心都焦了。
话语亲热得无懈可击,每一个字都裹着蜜糖,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蜜糖之下,淬着怎样的剧毒。
胤禛显然极为满意我这副姐妹情深的姿态,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下来,看向纯元的眼神更加专注炽热:纯元,一路辛苦。府里已为你备好一切,快进去吧。
纯元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婉动人,对我微微颔首,眼波流转间,那丝优越感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微澜后又迅速隐没于无懈可击的端庄之下。有劳妹妹挂心。她温声回应,声音如同浸了蜜的清泉,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好感。
我扶着她,一步步踏上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