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回忆撕裂的痛楚和无法理解的愤怒:
那道疤!那道本该死在她身上的疤!为什么……为什么会刻在我身上!他猛地一步上前,粗暴地扯开了自己白衬衫的领口!
嘶啦——纽扣崩落的声音清脆刺耳。
一道深褐色、扭曲如同蜈蚣般的狰狞疤痕,赫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它盘踞在他紧实的左胸上方,靠近锁骨的位置,丑陋而醒目,像一道永恒的诅咒烙印。疤痕周围的皮肤微微凹陷,昭示着当时伤口的深度和惨烈。
沈清欢被他眼中迸发的疯狂和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逼得连连后退,高跟鞋的后跟绊到了身后梳妆台垂下的桌布流苏!
哐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
沉重的复古梳妆镜被她撞得从台面滚落,狠狠砸在大理石地板上!镜面瞬间碎裂成无数不规则的锋利碎片,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梳妆台上香水、化妆品瓶罐叮叮当当地倾倒下来,一片狼藉。
就在这混乱之中,一个薄薄的、浅黄色的牛皮纸文件袋,从沈清欢随手放在梳妆台边缘的手袋里滑落出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雪白的、散开的婚纱裙摆上。
文件袋的封口处,清晰地印着本市最权威的私立妇产医院的LOGO。封面上手写着她的名字:沈清欢。
沈清欢的目光落在那个文件袋上,身体瞬间僵硬如石雕。那是她三天前,独自一人去医院取回的,关于她身体里那个悄然孕育的秘密的证明。
顾承泽的目光,从自己胸口的疤痕,缓缓移到了她的脸上,然后,缓缓的落到了那个文件袋上。他眼底翻涌的猩红血丝尚未褪去,此刻又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难以解读的阴霾。
他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袋子。
沈清欢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伸向了那个文件袋。她甚至没有试图去捡起散落在地的体检报告,只是用力抓住了那个薄薄的纸袋。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纸袋边缘的瞬间——
砰!
更衣室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顾家那位老管家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般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身材魁梧的黑衣保镖。
老管家刻板的声音毫无起伏,甚至带着一种司空见惯的漠然:
少爷,老爷吩咐,请少夫人立即去侧厅休息。另外,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体检报告纸页,以及沈清欢手中紧握的文件袋,声音没有丝毫变化,
老爷说,任何无关紧要的东西,都不该出现在今天的场合。请少夫人交给我处理。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顾承泽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老管家,那眼神里有被冒犯的怒意,但更深沉的,是一种被无形枷锁束缚住的、近乎无力的阴鸷。他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却没有出声阻止。
沈清欢的心脏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她攥紧了手里的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里面装着的,不仅仅是冰冷的医学数据,更是她身体里正在悄然孕育的一个微小生命,一个在如此不堪的真相和巨大的谎言夹缝中,悄然到来的生命。
拿来。
顾承泽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打断了沈清欢的思绪。
沈清欢猛地转头看他。
他已经移开了盯着文件袋的目光,转而看向她,眼神深不见底,像结了冰的寒潭。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带着上位者习惯性的索取。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鞭子一样抽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