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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开元二十八年秋,长安暴雨。

    安西节度使安师雄嫡长子安承嗣的头颅,在一声撕裂夜幕的炸雷中,骨碌碌滚到了朱雀大街的旗杆基座下。

    雨水疯狂冲刷着那张曾经英武、此刻却凝固着极致惊骇与茫然的年轻脸庞。血水混着泥浆,从断颈处汩汩涌出,瞬间又被无情的雨幕稀释。旗杆顶端,那面象征安家赫赫军功的朱雀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旗角浸透了浓稠的血浆,沉重地向下垂坠,如同地狱招魂的幡。

    府邸大门洞开,如同巨兽受伤后张开的黑洞洞的口。惨白的灯笼在风雨中疯狂摇曳,光线忽明忽灭,将奔逃仆役扭曲的影子投在湿滑冰冷的青石地上,如同群魔乱舞。尖叫声、哭嚎声、器物倾倒的碎裂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雨声雷暴里,只留下一种濒死的混乱和窒息感。

    大郎……大郎的头!旗杆……旗杆上挂着……挂着大郎的身子!一个浑身湿透、面无人色的家将连滚爬爬冲进中庭,声音嘶哑变调,手指着门外,如同见了活鬼。

    安师雄,这位以铁血手腕威震西域的节度使,正被一众同样惊恐的亲兵簇拥着,站在中庭滴水檐下。他身形魁梧如铁塔,披着一件墨色锦袍,雨水顺着刚硬的下颌线条不断滴落。听到家将的嘶喊,他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鹰隼般的利眸瞬间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寒光,死死钉向大门外那风雨飘摇的朱雀旗方向。

    没有片刻犹豫,安师雄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兵,如同出闸的猛虎,几步便冲入了瓢泼大雨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他却浑然未觉。亲兵们慌忙擎起油布伞追出,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前方。

    旗杆下,景象让这些见惯了沙场生死的悍卒也瞬间头皮发麻,胃液翻涌!

    安承嗣的无头尸身,被几道浸透血水的粗麻绳,以一种亵渎而狰狞的姿态,死死捆缚在旗杆之上!绳索深深勒入他华贵锦袍下的皮肉,双臂被强行反剪向后,捆在旗杆上,双腿也被绳索分开捆扎,整个人被固定成一个屈辱的大字形,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又像献祭给朱雀的牺牲!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具无头尸体的双手!

    尸体的右臂被强行抬起,僵硬的手指,以一种极其诡异、极其用力的姿态,死死攥着一件东西——一支长约尺余、通体惨白、隐隐泛着玉质光泽的管状乐器!

    筚篥!

    安西军中常见的胡乐器。但这一支,却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邪异气息。它的材质绝非寻常竹木,惨白得过分,表面似乎还带着某种细微的、不规则的纹路,在惨淡的灯笼光下,透着一股死物的冰冷。

    而尸体的左臂则无力地垂着,手掌摊开,掌心向上,浸在血水泥泞之中。在那惨白僵硬的掌心,赫然有几个用鲜血写就、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依旧刺目惊心的大字:

    **索命!**

    字迹扭曲,透着一股刻骨的怨毒和疯狂!

    承嗣——!安师雄发出一声低沉如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双目瞬间赤红!他猛地扑上前,不是去触碰儿子惨不忍睹的尸身,而是一把抓住了尸体右手紧握的那支惨白筚篥!

    触手冰凉!坚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滑腻感,仿佛……骨头的质感!

    安师雄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就在他接触到筚篥的瞬间,一股极其阴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猛地窜入体内,让他魁梧的身躯都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寒颤!这感觉……太熟悉了!如同跗骨之蛆,纠缠了他二十年!

    索命……安师雄死死盯着儿子掌心那被雨水晕开的血字,钢牙几乎咬碎,从齿缝里迸出这两个字,带着滔天的杀意和无边的寒意。是谁!

    他猛地抬头,充血的双目如同探照灯般扫向混乱的府邸深处。雨幕如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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