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情况我们了解了。基于患者目前的不可逆状态和家属的意愿，请您签署这份《放弃有创抢救及撤除维生设备同意书》。

    我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

    在医生和护士的陪同下，我走进了封婶的病房。

    病床上，那个曾经嚣张刻薄的老妇人，如今只是一具依靠机器维持着微弱生命体征的躯壳。

    面色灰败，毫无生气。

    我走到床边，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冰冷刺骨的声音，轻轻说：

    封婶，灵灵托我问你……

    我顿了顿，满意地看着她浑浊瞳孔深处掠过的抽搐：地狱的火，烫吗

    说完，我直起身，对主治医生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平静无波。

    医生会意，上前一步，动作专业而利落地关闭了呼吸机的电源开关。

    然后，他轻轻地、彻底地，摘下了扣在封婶脸上的氧气面罩。

    嘀————————

    心电监护仪上，原本微弱起伏的曲线，瞬间拉成一条冰冷笔直的直线。

    就在这死亡的长鸣声中，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踉跄急促、伴随着咒骂的脚步声。

    妈！妈！等等我！我来了！

    封俊杰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不——！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目眦欲裂！

    他猛地撞开挡路的护士，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站在病床旁的我。

    李佩环！是你！你这个毒妇！你杀了我妈！

    他像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面目狰狞，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木刀！

    早有准备的医院保安立刻冲上前，三下五除二将他死死按倒在地！

    他的脸被用力压在冰冷的地砖上，挣扎着，咒骂着，口水混着酒液流了一地。

    我甚至没有后退一步。

    我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容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了闻讯赶来的医院领导和警察。

    里面装着的，是封俊杰亲笔签名的离婚同意书、医院详尽的寻人记录、证明封俊杰长期失联酗酒的照片、以及封婶被护工疏于照顾而长褥疮的记录照片。

    警察同志，院方领导，我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所有程序合法合规，文件齐全。

    封俊杰先生作为封婶的第一法定监护人，长期酗酒失联，未尽任何赡养义务，涉嫌遗弃和虐待老人。

    现在又在医院扰乱秩序，对我进行持械人身攻击，我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证据确凿，场面清晰。

    警察严肃地点头，给还在疯狂挣扎咒骂的封俊杰戴上了手铐。

    封俊杰，你涉嫌遗弃罪、扰乱公共秩序，现在依法传唤你到派出所接受调查！跟我们走！

    封俊杰被拖走时，还在歇斯底里地嚎叫：

    李佩环！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妈——！

    声音凄厉绝望，回荡在医院的走廊里，最终消失在电梯口。

    14

    封俊杰的结局毫无悬念。

    遗弃罪、挪用公款罪、加上当众闹事、证据确凿，数罪并罚，判了十一年。

    他的人生，彻底坠入了无底深渊。

    而封盼娣，不对，现在她改了名，叫冯新晨了。

    冯新晨的早餐店因为用料实在、价格公道，生意越来越红火。

    她盘下了隔壁店面，开成了小餐馆。

    她和一个憨厚朴实的厨师走到了一起。婚礼很简单，但很温馨。

    她举着酒杯，走到我面前，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佩环，谢谢你。没有你那一把，我可能永远在那个烂泥坑里打滚，到死也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