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灰白的裹尸袋
立夏的清晨,阳光带着一丝慵懒,穿透老式纱窗,在李振国家客厅的旧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退休第三年的日子,像上了发条却走得格外缓慢的老挂钟,滴答声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振国正给阳台上的几盆半死不活的绿植浇水,水珠溅在叶片上,滚落,无声无息。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常见的急促。
快递员递过一个硕大的、裹尸袋般灰白的纸箱。
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收件地址,字迹是用粗黑的马克笔写的,透着一股生硬。李振国签收时,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粗糙的纸箱表面,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老李,买的啥这么大件妻子周慧从厨房探出头,腰间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
十年时光在她脸上刻下了更深的沟壑,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和惊惶。
不知道,没买东西。李振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当过三十年法医,见惯了死亡和罪恶,对异常气息有着猎犬般的直觉。这个箱子,不对劲。
他找来裁纸刀,锋利的刀刃在晨光里闪过一道冷冽的寒光,像极了十年前他惯用的那柄解剖刀。
刀尖划开厚重的胶带,发出刺耳的嘶啦声。周慧也走了过来,不安地绞着围裙角。
箱子被打开。里面没有填充物,只有一件衣服,被叠放得异常整齐,仿佛某种庄重的仪式。
鹅黄色。
连衣裙。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客厅里只剩下老挂钟单调的滴答声,和周慧陡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李振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抹鲜亮的鹅黄,像一道撕裂记忆的闪电,瞬间将他劈回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
女儿林小雨,十八岁生日刚过不久,穿着这条新买的鹅黄色连衣裙,像只快乐的小黄鹂,蹦跳着出门,说去同学家复习功课,就此消失在茫茫人海。监控最后捕捉到的画面,就是这条裙子的颜色,消失在城北老工业区一个废弃厂房的拐角。
十年。整整十年。
李振国颤抖着手,将裙子拎起来。
布料因为年深日久而有些发硬,颜色也不再鲜亮,透着一股陈旧的灰败感。
一股混合着淡淡洗衣液残留香气和陈年血腥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猛地钻进他的鼻腔。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那是死亡沉淀后的气味。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衣领处。深褐色的污渍已经板结、发硬,形成一片不规则的地图形状,深深浸入纤维。作为法医的本能瞬间苏醒,撕裂了退休生活的平静茧壳。
他清晰地记得十年前那份他亲自参与、反复研读的勘验报告(虽然当时他因亲属关系被要求回避核心部分,但关键细节他早已烂熟于心):女儿失踪现场提取到微量血迹,推测其左肩胛骨位置曾遭受过星形撕裂伤,创口直径约3.7厘米。
他的指尖,带着法医特有的精准和冰冷,抚上那片污渍下方的织物。
在那里,一个被血迹掩盖、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小破口,在他的触摸下无所遁形。
位置、形状、大小……与他记忆中的创口描述完美重叠。
是……是小雨……李振国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周慧的视线一直粘在那片刺目的污渍上,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般的抽气声。
眼前一黑,她像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