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燕在公交车灯光吞噬她的前一刹那,身体剧颤,惨白脸上的执拗如潮水退去,瞬间被王燕自己极致清醒的恐惧覆盖。
她终于挣脱无形枷锁最后的一环,看清身处何地面临什么!
不——!
这一次是她自己的、一次渴望得救的尖叫!
砰——!!!
沉闷到心脏停跳的巨响碾压所有雨声尖叫。
时间凝固。
世界声音消失,只剩雨水冰冷砸落的碰撞。
王燕身体如轻飘飘的破布娃娃被抛飞空中,划过短暂的弧线,重重摔落在几米外浑浊的积水里。
只有微微地颤抖,刺目鲜血从身下迅速晕染,如宣纸上绝望盛开的红梅,被无情的雨水疯狂冲刷稀释蜿蜒流淌。
破旧的红伞静静躺在旁边的积水中,伞面被车轮碾过的地方更加扭曲塌陷,深褐的霉斑在浑浊的血与雨之中浸泡着,更刺眼诡异。
刚跑到马路的苏浩,手中的黑伞啪嗒掉入积水。他如石化的雕像僵立,脸上只剩彻底空白无法理解的巨大惊骇,呆呆望着马路中央那刺目的猩红。
甄甜走到我身边,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暴雨倾盆,冲刷着冰冷的路面、血液的鲜红、和那破旧的红伞。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停在那片狼藉前。
穿反光雨衣的医护人员将不见生气的王燕抬上了担架,车门关上那刹,好像隔绝了外界与希望。红蓝闪烁灯光透过雨幕晕染的照射,将每张目击者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鬼魅般的不真实。
苏浩像被抽空魂魄,被赶来的老师、警察半搀半架带离。走过我身边时,他脸上充满了一脸的不可置信和迷茫,他那把本该用来遮风挡雨的黑伞,孤零零躺在马路对面被行人脚步践踏。
我站在原地,雨水流进脖颈冰冷刺骨。
目光无法从被雨水稀释却依旧明显的血迹上移开。
还有那把红伞,深褐霉斑在警车灯光下如无数怨毒的眼睛,警察随手塞进透明证物袋,动作随意如同处理垃圾,警车后备箱门一关,它就与其他冰冷证物混在一起被带走。
人群疏散,警戒线拉起,雨水继续冲刷一切,血迹淡散,只剩湿漉空荡的马路。
几天后老师带来消息,王燕在医生极力的抢救下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情况很不乐观。多处骨折,严重脑震荡,需要住院慢慢的康复,而且医生说她精神受创严重,变得异常沉默,眼神常常失焦望向虚空。
我和甄甜作为班代表去探望王燕。
病房里弥漫消毒水味。
她半靠床头仰望窗外,外面下着绵绵细雨天色灰暗,在微弱的灯光下更显得身形消瘦脸色惨白,除了左手其他四肢位置都缠着厚重的纱布。
王燕我轻声的唤。
她缓缓转头,目光聚焦我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像刚从漫长恐怖的噩梦中挣扎出来。
是你啊。声音很轻又沙哑。
我沉默片刻:那把伞…秦雨…
听到秦雨,王燕身体微不可察的一颤。
她闭上了眼,长睫毛在苍白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睁眼时已过良久,眼里只剩沉重又带有彻悟的疲惫,如跋涉千山万水抵达终点发现竟然是一片荒芜。
她…太疼了。声音很轻怕惊扰什么,疼得忘了自己…只剩下那个念头…撑着他给的伞…走到他面前…告诉他…
她停顿,努力组织语言描述非人的感受,那种疼…像骨头缝里都在烧…
又像整个人冻在冰里…钻进脑子里…心里…推着你…逼着你…只能往前…别的什么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