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父亲!
是他临终前,躺在病床上,被肺里的积液折磨得奄奄一息时发出的声音!每一个咳嗽的间隙,每一个气若游丝的音节,都和他最后时刻在我耳边响起的声音一模一样!那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混杂着痛苦、不舍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的临终之音!
那声音在井底的黑暗中继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的模仿成功后的得意,或者说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探究:
…咳…现在…我像了吗…
像了吗…像了吗…像了吗……
最后三个字,被一种非人的、仿佛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的诡异回音拖长、扭曲,在狭窄的井道和贴满符咒的房间里反复震荡、共鸣,形成一种刺耳的精神污染!
啊——!!!
极致的恐惧终于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堤坝!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身体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我猛地转身,手电筒脱手飞出,砸在地上,光束疯狂地旋转跳跃,将墙壁上那些扭曲的符咒映照得如同群魔乱舞!
我像一头被烈焰灼烧的困兽,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开那扇沉重的、贴满符咒的木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轰鸣!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冰冷的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断裂般的呻吟!身后,那口枯井的方向,清晰地传来哗啦一声巨大的水响,如同一条巨大的、湿滑的鱼尾猛烈地拍击水面!紧接着,是某种沉重粘腻的物体拖行过布满灰尘地面的声音!
沙…沙…沙…
那声音,如跗骨之蛆,紧紧追在我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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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每一步都踩在虚空与崩溃的边缘。心脏在喉咙口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身后那湿腻的拖行声,那沉重的拍击水声,还有父亲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混合着咳嗽的嘶哑问询——像了吗——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凿进我的后脑勺。
冲进客厅,我几乎是扑向那扇通往院子的老旧木门。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痉挛,冰冷得不听使唤,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刮出刺耳的声音。门闩!那该死的、锈死的门闩!
咔!咔!咔!我拼命地拉扯、撞击,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身后楼梯口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湿漉漉的拖沓声!那声音冰冷粘腻,带着水汽和泥土的腥气,正以一种不紧不慢、却绝对致命的速度,从顶楼的楼梯一步步向下蔓延!空气里那股浓重的铁锈和腐烂水草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几乎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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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我用尽全身力气,肩膀狠狠撞在门板上。伴随着一声朽木断裂的脆响和肩膀钻心的剧痛,门闩终于崩开!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瞬间劈头盖脸地打在我脸上、身上!
我跌撞着冲进暴雨倾盆的院子。泥水瞬间灌满了鞋子,冰冷刺骨。院子里的荒草在狂风中疯狂摇摆,如同无数鬼魅的手臂在黑暗中舞动。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黑洞洞的屋门,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朝着院外那片被雨水模糊的、象征着生路的黑暗街道,没命地狂奔!
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却无法浇熄那源自骨髓深处的、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寒意。父亲临终的咳嗽声、妹妹带着水汽的呜咽声、还有那非人模仿后得意的问询……无数声音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回旋、碰撞,撕裂着我的神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扑倒在湿漉漉的泥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喉咙里只涌出酸涩的苦水。冰冷的泥浆糊满了我的手掌和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直到肺部火烧火燎,双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我才敢停下来,背靠着一堵冰冷的、爬满藤蔓的砖墙,瘫软下去。雨水冲刷着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