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声光隔绝开来。
雷声是大气层中电荷剧烈释放产生的冲击波,频率范围在20-200赫兹,峰值声压级可达120分贝以上。江述平稳的声音在又一阵雷声的间隙响起,依旧是那种干巴巴的科普腔调,但在此时此地,却像一根抛向溺水者的绳索,物理性声波,传播介质为空气,不会对你构成实质性物理损伤。恐惧源于大脑杏仁核对未知突发强刺激的过度预警反应,以及对环境失控的感知。已知变量:停电由雷击导致,维修响应时间平均值为47分钟(基于本片区历史数据)。变量可控范围:此空间。
这番毫无感情、精确到分贝和响应时间的科普,在此刻显得如此笨拙,甚至有些可笑。然而,奇迹般地,林薇那颗被恐惧攥紧、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竟真的被这几句冰冷的话语奇异地安抚了。那件带着他体温(虽然很微弱)的开衫,那稳定得如同磐石的存在感,那将恐惧解构成可控变量的逻辑……这些元素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头顶疯狂闪烁的血红【恐惧】标签,光芒开始减弱,颜色逐渐褪成深粉,边缘也不再那么尖锐,虽然【紧张】和【依赖】的标签悄然浮现。
谢……谢谢……林薇裹紧了开衫,声音依旧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颤抖,但不再失控。
江述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旁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者雕像,又像一座为她隔绝了风暴的灯塔。黑暗和雷声依旧统治着外面的世界,但在这方寸微光笼罩之地,林薇剧烈的心跳和颤抖的身体,竟真的慢慢平复下来。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安心感】悄然滋生,如同藤蔓缠绕住她冰冷的心防,取代了那灭顶的恐惧。这安心感如此陌生,却又如此坚实,让她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沉默的身影靠近了半步。
黑暗中,林薇忍不住抬起头,望向江述站立的方向。没有光,她看不到那片空白。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稳定,恒定,像宇宙中一颗不会偏离轨道的行星。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感油然而生。
时间在黑暗和雷声中变得粘稠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头顶的灯光骤然亮起!刺眼的光明瞬间驱散了黑暗,也刺得林薇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当她适应了光线,第一时间,几乎是本能地,望向了江述。
他依旧站在窗边,位置几乎没有移动。侧脸在明亮的灯光下线条清晰,冷峻如初。然而——
他头顶上方,那片如同背景板般永恒存在的、令人窒息的绝对空白区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微小、颜色淡得近乎透明、边缘不断扭曲波动、仿佛信号不良的标签:
【】
不是任何已知的情绪词汇,没有【困惑】、【好奇】、【关切】。只是一串不断跳跃、闪烁、变幻的问号。像一台精密运行了数十年、从未出错的超级计算机,第一次接收到了无法解析、超出了所有预设数据库的混沌信号,核心程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未知错误。
江述似乎也同步感知到了这内部的异常。他几不可察地蹙紧了眉头,不是之前那种面对不适气味的轻微反应,而是带着一种深层次的困扰。他抬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用力地按压了一下自己的右侧太阳穴——这个动作对他而言,极其罕见,几乎从未出现过。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投向林薇。
那目光不再是深潭般的绝对平静。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刚才那场黑暗中的风暴搅动了。一丝清晰的、陌生的【探究】之色,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眼底晕开涟漪。那眼神锐利而专注,仿佛第一次真正地看见她,不再是委托对象,而是一个……变量一个能引发他系统未知错误的异常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