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却比任何冗长的命令都更加令人胆寒。
严加看管!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她冰冷的视线扫过下方监斩台,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得监斩官瞬间瘫软在地,——斩!
最后一个斩字出口,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森然杀意,让所有听到的人,从骨髓深处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遵……遵旨!禁卫军统领一个激灵,猛地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几乎是吼出来的。他连滚爬爬地冲下监斩台,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黑甲禁卫,粗暴地将还跪在刑台上的江屿拖了起来。
江屿被猛地拽起,脚镣哗啦作响,身体因剧痛和脱力而摇晃。在即将被拖离刑台的瞬间,他艰难地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城楼之上。
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晃动的珠旒,他的目光,与女帝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寒眸,再次有了短暂的交汇。没有言语。他眼底那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女帝那足以冻结一切的冰冷注视下,倏然熄灭,只余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片沉寂的灰烬。随即,他便被禁卫蛮横地拖拽着,消失在通往皇宫深处的甬道阴影里,只留下刑场上那沉重的脚镣拖地声,在死寂中回荡,渐行渐远。
城楼上,女帝夏初依旧挺直地站立着,如同冰封的雕像。她的右手,依旧死死地攥着腰间那枚冰冷的玄铁扳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阳光照在她玄金色的龙袍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却丝毫驱不散她周身弥漫的、比隆冬更甚的凛冽寒意。
一场突如其来的斩立决,最终以一场更加突兀、更加诡谲的押下去仓促收场。只留下满场呆若木鸡的看客,和一地无从收拾的震惊与疑问,在正午刺眼的阳光下无声发酵。
沉重的宫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最后一丝光线和喧嚣,也隔绝了生死一线的惊魂。江屿被粗暴地推进一间斗室,铁门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冷酷,如同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哐当!
这声响在狭小、空荡的石室内激起沉闷的回音。他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脚镣依旧锁在脚踝上,冰冷的金属摩擦着皮肉,带来持续的钝痛,但比起刑场上那刺骨的死亡寒意,这疼痛竟显得微不足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陈年血腥气混合的气息,冰冷、潮湿,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墙,缓缓滑坐在地。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囚衣,刺得他一个激灵,却也让他混乱、紧绷到极致的大脑稍稍冷却下来。他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在死寂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赌对了。
那枚扳指……果然是她唯一的软肋,是她深埋心底、不容触碰的逆鳞。
娘……
一个极其模糊、却又无比温暖的轮廓在记忆深处浮现。温柔低语,带着江南水汽的湿润气息……还有那枚被她珍而重之、反复摩挲,最终交到他小小手心,千叮咛万嘱咐的玄铁扳指。阿屿,记住,只有见到那个眉心有颗小小朱砂痣、叫‘初儿’的姐姐,才能把这个交给她……这是娘和她娘亲的约定……
眉心朱砂痣……初儿……
江屿猛地睁开眼,眼底的疲惫被一种更深的锐利取代。他靠着冰冷的石壁,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墙壁高处那唯一一个狭小的、透进些许惨淡天光的铁窗。
窗外,是宫墙夹峙下的一线灰蒙天空。有风吹过,带来几声遥远模糊的鸟鸣,更衬得这石室死寂如墓。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石壁缝隙渗出的水珠,缓慢地、一滴、一滴落下,在角落的地面砸出一个小小的、深色的水洼,发出单调而永恒的嗒……嗒……声,如同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