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着自己身上这身不伦不类的新衣,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自嘲。这就是所谓的恩典剥去囚徒的身份,却套上另一种形式的枷锁从阶下囚到……被圈养的废物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脚踝,脚镣已被除去,但被禁锢太久的关节依旧酸涩发麻。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走到那扇狭小的铁窗下,踮起脚,努力向外望去。
窗外的景象依旧是被高耸宫墙切割出的一线灰蒙天空。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远处,隐隐传来一种模糊的、不同于禁卫军巡逻的喧嚣声浪。丝竹管弦的悠扬乐音,如同无形的丝线,若有若无地飘荡在风里,夹杂着人群的喧哗和喝彩,隔着重重宫阙,被削弱了音量,却依旧透出一种与这死寂囚室格格不入的热闹与喜庆。
江屿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眼中那点幽暗的火光骤然凝实。
皇家诗会……果然到了。
这精心准备的新衣,这恰到好处的清洗,还有窗外那隐约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浮华声响……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悄然张开。女帝夏初,是想让他穿着这身恩赐的体面,去那金碧辉煌的盛宴之上,像一个真正的、被剥光了所有尊严的废物般,承受最后的、公开的羞辱,彻底碾碎定北侯府最后一点声名
他缓缓收回目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重新将自己埋入角落的阴影里。藏青色的粗布衣袖下,那双曾因纵酒斗鸡而显得修长白皙、如今却布满细碎伤痕和薄茧的手,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窗外的喧闹乐声,如同遥远的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飘入这间冰冷的石室,越发衬得其内死寂如墓。时间在无声的等待中,被拉得无比漫长。
终于,走廊深处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这一次,并非李德全那种精准如尺的步伐,而是更加沉重、整齐、带着金属甲叶摩擦声的禁卫军靴声。
哐当!铁门被大力推开,震得墙壁簌簌落下灰尘。
两名身披玄黑重甲、面覆铁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眸的禁卫,如同铁塔般堵在门口。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角落里的江屿身上。
江屿!其中一个禁卫的声音沉闷如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奉旨,押赴御花园!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字眼。命令就是命令。
江屿缓缓抬起头。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平静地回视着门口的铁甲禁卫。那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沉寂之下,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凝聚、沉淀。
片刻的静默对峙。禁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和随之而来的不耐,似乎没想到这个早已被踩进泥里的纨绔,此刻竟还能流露出如此平静的眼神。
江屿终于动了。他扶着墙壁,动作有些迟缓地站起身。那身藏青色的宽大布衣挂在他清减了许多的身上,更显空荡。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然后,在两名禁卫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他迈开了步子。
一步,踏出角落的阴影。
一步,踩在门口流淌进来的、略显明亮的光线边缘。
一步,跨过了那道分隔囚禁与恩典的门槛。
他的背脊,在走出石室阴影的瞬间,似乎不易察觉地挺直了一分。尽管脸色依旧苍白憔悴,尽管步伐因虚弱和脚镣留下的隐痛而略显滞涩,但当他抬起头,望向走廊深处那通往未知盛宴的幽暗路径时,那双深潭般的眼底,那点幽暗的火光骤然一跳,随即彻底沉静下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丝风浪被强行按捺下去的海面,深不见底,只余下令人心悸的平静。
走吧。他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异常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两名铁甲禁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