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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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冰冷湿透的手臂,用力将她拽了回来,紧紧箍在身前,阻止她冲向门外那更深的危险。别怕!看着我!他低喝,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力,苏禾!看着我!告诉我,谁在追你他们是谁!
苏禾被他吼得浑身一颤,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焦距,落回沈修瑾的脸上。那张她曾无比熟悉、如今却刻满风霜与漠然的脸,此刻写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焦灼和一种近乎狰狞的急切。
巨大的惊恐和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在她眼中疯狂撕扯。她死死抓住沈修瑾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叶子。
是…是李国富的人!她嘶喊出来,声音尖锐得刺耳,带着血泪的控诉,沈修瑾!他们逼死了你爸妈!他们放火烧了‘福缘’!现在…现在轮到我们了!他们要灭口!他们…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沈修瑾的颅腔内炸开!
五年前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父母在火海中绝望扭曲的身影,焦黑的断壁残垣……那些被他用一层又一层坚冰死死封冻、刻意遗忘的画面,被苏禾这短短几句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冰层!
痛!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箍着苏禾的手臂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一股无法抑制的暴戾之气如同火山熔岩,从他眼底最深处轰然喷发!
李…国…富!这三个字,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磨砺而出的冰渣,裹挟着滔天的恨意,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碾碎挤出!
店堂深处,那两点一直冰冷注视着他们的幽绿鬼火,在听到李国富这个名字时,似乎极轻微地闪烁了一下。高大的皂袍鬼差依旧隐在柜台旁的阴影里,沉默得像一块亘古不变的寒冰,但那无形的威压,却悄然加重了几分。
苏禾被他身上骤然爆发的骇人戾气惊得又是一抖,但灭顶的恐惧反而被这强烈的恨意冲淡了一丝。她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哭喊:对!是他!还有…还有王律师!那个帮他们伪造借据、颠倒黑白的王八蛋!还有…还有‘疤脸’!李国富养的那条疯狗!就是他…就是他开车撞的我爸妈!他刚才…刚才还在后面追我!他手里有刀!沈修瑾…我们…我们都会死的…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在沈修瑾记忆中最痛的地方。李国富那张伪善油腻的笑脸,王律师在法庭上颠倒黑白的专业嘴脸,疤脸那双如同毒蛇般阴冷的三角眼……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他眼前飞速闪过,每一个都沾满了他父母的血!
五年!
整整五年,他像阴沟里的老鼠,守着这家只接待死神的火锅店,用麻木和遗忘苟延残喘。而他们,那些夺走他一切的凶手,却依旧高高在上,逍遥法外!甚至,还要赶尽杀绝!
滔天的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血管里奔涌咆哮,几乎要冲破他的皮囊!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直直刺向店堂深处那个沉默的皂袍身影。
你听见了沈修瑾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与火的恨意,他们还在杀人!用你们定的规矩,来护着这些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畜生!
他的质问,在寂静的店里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阴影中的鬼差,那两点幽绿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宽大的皂袍无风自动,一股更甚之前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弥漫开来。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如同铁片刮过冰面:
阳间债,阳间了。阴司律,不可逾。语调冰冷,毫无转圜余地。
沈修瑾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在鬼差这冰冷的宣判下,彻底熄灭,化为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