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之术,早已融入骨髓。此刻,不过是重新唤醒。
我从不主动发言,只在萧彻偶尔陷入僵局,目光扫过我时,才恰到好处地、用最简洁清晰的语言,点出某个被忽略的支流可利用的运力,某个账目上细微的勾稽不符,或是某个看似合理的赈灾条陈背后隐藏的贪渎漏洞。
每一次,都精准地切中要害。
每一次,都能看到萧彻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惊异与更深沉的审视。他对我沈知微身份的怀疑,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而那份因我的价值而产生的、复杂的倚重感,也在悄然滋长。
京畿,已然成为一座巨大的火药桶。
萧彻的三道钧令,如同三道九天落下的雷霆,狠狠劈在了这承平日久、早已腐朽滋生的帝国肌体之上。
查仓的刀锋最先落下。东宫卫率配合三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夜之间锁拿了七位仓场大使、三位转运司主事、连同数十名大小胥吏!其中不乏背景深厚的勋贵子弟。铁证如山,萧彻没有丝毫手软,在最初的强烈反对浪潮尚未掀起之前,便以太子监国之权,在刑部大堂外竖起了高高的行刑台!
那一天,血染红了东市口的地砖。十七颗人头落地,家产抄没,堆积如山的陈米霉粮被拉出来,在无数双饥饿的眼睛注视下,投入熊熊燃烧的大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上京城,也烧掉了无数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粮价应声而跌。
紧接着,是疏浚河道的命令。数万民夫和兵丁在工部官员的皮鞭与呵斥下,顶着炎炎烈日,在浑浊的河道里日夜赶工。沉重的号子声在干涸的土地上回荡,汗水与泥浆混合。短短七日,几条关键的支流被强行拓宽、挖深,简易的码头仓促建起。当第一艘载着从运河主脉最后抢运出的江南粮食的中型船只,沿着新疏浚的永通河,摇摇晃晃驶入上京码头时,码头上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与哭泣!希望的微光,在绝望的深渊边缘亮起。
然而,最猛烈、也最艰难的风暴,来自第三条钧令——强令皇庄、勋贵、寺观开仓售粮!
这无异于虎口夺食!动的是大梁立国以来,盘踞在帝国根基之上、最为庞大的食利阶层的奶酪!
抵抗,前所未有的激烈与疯狂。
以齐国公府为首的数家顶级勋贵,倚仗着与皇室千丝万缕的姻亲关系和开国功勋,率先发难。他们拒不执行太子钧令,甚至暗中鼓噪家奴,散布流言,污蔑太子苛待功臣、与民争利,矛头直指萧彻,更隐隐指向了皇帝萧衍的默许。
几座香火鼎盛的皇家寺庙,也由德高望重的主持出面,打着佛祖粮不可轻动、恐伤国本福报的旗号,闭门谢客,态度强硬。
地方上,一些依附于勋贵的豪强更是阳奉阴违,囤粮不出,甚至勾结地痞流氓,殴打前来登记田亩、核查存粮的户部小吏!
暗流汹涌,刀光剑影。一道道措辞激烈、引经据典弹劾太子擅权、苛暴、动摇国本的奏折,如同雪片般飞向皇帝的紫宸殿。朝堂之上,保皇派与太子党的攻讦日趋白热化。更有流言在坊间悄然扩散,说太子被南陈妖女蛊惑,乱了心智,要行那祸国殃民之事!
风暴的中心,东宫承恩殿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一份沾着泥点血污的八百里加急奏报,被赵无庸面色凝重地呈送到萧彻的书案上。
萧彻展开,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奏报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狂暴的戾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整个书房的温度仿佛降到了冰点。
混账!一声压抑着雷霆之怒的低吼从他齿缝中挤出。
奏报被他狠狠掼在书案上!
砰!的一声巨响,笔墨纸砚为之震动。
侍立在侧的几位心腹近臣,包括那位户部尚书张谦,都吓得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