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住,只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脚。崔元稹在两名脸色惨白的家奴搀扶下,勉强撑着身体立于原位,但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和袍摆下轻微的战栗,暴露了他近乎崩溃的心绪。
没人注意到观礼高台的阴影下,一个穿着低级官吏皂袍、面貌毫不起眼的中年人,借着搬动被滚石撞碎的案几残骸的动作,飞快地俯身,一只苍白干燥的手以灵蛇般的速度探入倾倒的桌案后方黑暗角落。指尖捻起了一枚毫不起眼的、被踩踏进石缝泥污深处、只露出一线暗青的小小金属哨。哨身冰冷,尾端刻着一道极其不起眼的月牙痕。动作快得如同幻觉,那月牙哨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的袖笼深处。
他抬起一张平凡得扔进人堆立刻消失的脸,眼底深处,一点漠然而疯狂的光芒如同深渊投下的冰锥,遥遥扫过被侍卫围在中央、人事不省的燕归寒,又如同滑腻的毒蛇般掠过李昭华那件裹紧的素锦斗篷下隐约可见的衣襟轮廓——那里,掩藏着墨燕暗纹的气息。
一抹混合着贪婪、疯狂与绝对毁灭意念的狞笑,无声地在他干燥发紫的嘴角裂开稍纵即逝的弧度。
墨燕出,龙鳞寒。
5
冰火争命
火神殿的灰烬还未冷透……
影子獠牙,该磨快了。
太医院医正何在!
秘旨官的声音破开祭天台下血腥的凝滞,惊醒了那些犹自陷在兵部尚书家将横死当场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中发懵的朝官们。一名须发斑白、穿着深蓝色官袍的老者在一名小内侍连拉带扯下踉跄奔来,看到地上那浑身浴血、紫绀遍布、正在无意识剧烈痉挛的身影,饶是他行医大半辈子,眼皮也是不受控制地一跳。
快!秘旨官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不惜代价,吊命!脉绝不能断!他的目光凌厉地扫过赶来的几名兵部官吏和正与崔元稹低语的一个幕僚模样的瘦高男子,闲杂人等,退开三丈!
几名黑衣侍卫无声上前,沉默而强硬地将兵部的人隔开一个圈子。崔元稹脸色铁青,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直刺秘旨官背影,却终究被那无形的气场慑住,没再上前。他身旁那瘦高幕僚——崔府的宋管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戾,垂下眼皮,拢着袖子,悄然退后了两步,隐在他人背后,袖中的手却握紧了一枚冰冷锋利的铜角薄刃。
老医正顶着巨大的压力跪下,枯瘦的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搭上燕归寒那被血污浸透、一片紫红遍布的脖颈侧。指下肌肤滚烫如火炭,其下筋络却狂跳不休,如同受惊的野马!手指下移,落在他紧贴胸膛的冰冷龙鳞甲片上时,一股极其诡异的矛盾感几乎让老医正失声。
隔着冰冷厚硬的金属,内里心房的搏动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冰寒刺骨的脉动!不是冻僵的微弱,而是某种源自脏腑骨髓深处的酷寒余韵!
这……老医正抬头,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禀……禀大人!此囚寒毒侵髓入脉,引动冰相剧变,逆冲心窍!气血翻逆如沸鼎冲盖,脏腑经络几近冻裂!寻常吊命汤药恐如杯水车薪!需以极阳固本之方,配合火针走脉通玄,强行导引其内里寒气宣泄一丝,或能……
火针秘旨官眉头锁死,眼神扫过燕归寒脖颈、肩臂处未被甲片覆盖、正因寒气凝结而沁出细微幽蓝冰晶的伤口,来不及了!就地,先以药力固其本,气绝不能泄!寒症来源稍后再论!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在燕归寒胸前那片被李昭华翻开领口后显露的护心甲块上停顿了一瞬,那甲块边缘隐约的暗红纹路似乎比方才更暗淡了几分。
老医正不敢再多言,急声向身后小内侍报出一串极快的中药名:百年老参一株,现煎!附子七钱炮制入药!麝香半分冲服!速去备火针,要最短最利的三棱针!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