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狂烈的风雨瞬间找到了宣泄的缺口,裹挟着冰冷的湿气与泥腥味,蛮横地灌满了整间小屋。那盏本就昏黄的油灯,灯焰被风扯得笔直,发出噗的一声轻响,骤然熄灭。
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门外倾泻而入的天光,勾勒出一个高大、湿漉漉的身影轮廓,像一尊从雨夜里走出的煞神,堵在门口。
呵……一声冰冷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戏谑,从那黑影口中传来,清晰地压过风雨,陆大天才啧啧啧,真是好雅兴啊!黑灯瞎火的,还在算你那几文铜板的烂账
那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陆沉的耳膜。
借着门外微弱的天光,陆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嘴角的血迹在黑暗中蜿蜒出一道暗色的痕。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透过凌乱垂下的几缕灰白发丝,勉强看清了来人的脸。
雨水顺着对方那张略显刻薄的脸颊流下,勾勒出熟悉的五官——李魁。当年在青云宗山门外,那个因为一点琐碎口角就被外门管事抽得满地打滚、几乎废掉根基的杂役弟子。那时的陆沉,恰巧路过,不过是念在同门之谊,随意丢下了一瓶不入流的止血散。于当时的陆沉而言,那只是指尖漏下的一粒尘埃,转眼即忘。
如今,眼前之人身披一件品相尚可、隐隐流转着微弱灵光的避水法袍,雨水在其表面自动滑落。他腰间悬挂的玉佩,在黑暗中散发出温润的青色毫光,映照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近乎扭曲的得意笑容。筑基期的灵力波动虽不算磅礴,却带着一种刻意张扬的压迫感,在这狭窄的凡俗陋室里,如同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块,激起一圈圈令人窒息的涟漪。
陆沉的咳嗽终于平息下去,胸腔里只剩下火烧火燎的痛楚和翻涌的血腥气。他慢慢坐直了些,那只沾满血污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冰冷的算盘框边,紧紧握住。指腹下算珠粗糙的棱角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实感。
他沉默着,没有去看李魁那张写满恶意的脸,浑浊的目光只是越过对方湿淋淋的肩膀,投向门外泼天而下的雨幕。那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喧嚣。
李魁向前一步,踏在碎裂的门板上,发出刺耳的咔嚓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阴影里的陆沉,眼中的快意几乎要溢出来:
怎么陆沉师兄,哦不,陆账房连条看门狗都不如的废物,连话都不会说了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淬着毒,当年你在青云之巅,结婴大典,万众瞩目,何等风光啊!道心如琉璃,光照九天哈哈哈!谁能想到,琉璃一碎,连地上的烂泥都不如!
他猛地一脚踹出,陆沉面前那张缺了腿、用半块砖头垫着的破旧木桌应声而倒。桌上的账簿、笔墨、粗陶碗稀里哗啦摔了一地,墨汁和陆沉咳出的血污混在一起,在泥地上洇开一片污浊。
瞧瞧你这狗窝!李魁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发泄的狂喜,看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这就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施舍给我一瓶垃圾散剂的陆天才啊!
他踏前一步,筑基期的灵压如同无形的巨石,带着冰冷的恶意,轰然压向角落里的陆沉!
噗——!
陆沉的身体如同被重锤砸中,猛地向后一仰,狠狠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早已脆弱不堪的脏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揉搓,喉咙一甜,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狂喷而出!
猩红的血雾在黑暗中弥漫开来,浓重的铁锈味瞬间盖过了雨水的土腥。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哀鸣,残破的经脉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那源自道心根基的碎裂之痛,被这外来的灵压狠狠引动,如同沉寂的火山再次喷发,比方才剧烈十倍!灵魂仿佛都要被这股剧痛撕裂、扯碎。
他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