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非实体,却真实不虚地扎根于他破碎道基的废墟之上,根系蔓延,贪婪而轻柔地吮吸着那些被陆沉以枯荣经秘法、如同农夫耕作般一点点种植在周身残破经脉里的道心碎片肥料。
每一次呼吸吐纳,外界稀薄到几近于无的天地灵气,被这株道苗缓慢而坚定地汲取、转化。丝丝缕缕精纯无比、蕴含着奇异生机的枯荣真元,从嫩叶和茎秆中流淌出来,如同最甘美的清泉,无声地滋养着他干涸枯萎的经脉,浸润着那遍布裂痕的识海。
屋外,阳光似乎偏移了些许角度。陆沉放在膝上的右手食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不再是三年前的浑浊死寂,也不是修炼枯荣经初期强行压制痛苦的冰冷疯狂。此刻,他的眼神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不起丝毫波澜。目光落处,是屋内简陋的土墙、漏风的屋顶、墙角堆积的杂物……一切都寻常无比。
然而,就在他睁眼的刹那,丹田内那株寸许高的青翠道苗,两片圆润的小叶子极其轻微地、同步地向上抬了抬。仿佛一个沉睡的小生命,也在此刻苏醒,好奇地感知着外界。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清新纯净的气息,如同初春第一场雨后森林深处逸散出的草木精华,不受控制地从陆沉周身毛孔悄然弥漫开来。这气息淡到了极致,凡人不可察,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奇异活力,瞬间冲淡了屋内原本的陈腐霉味。
陆沉平静的目光微微一动,随即又归于深潭般的沉寂。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拂去尘埃般,轻轻按在了自己的丹田位置。
隔着破旧的棉袍,指尖似乎能感受到那株道苗散发出的、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温热与搏动。
……长势尚可。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依旧,却平缓无波,如同老农在查看自家田里的秧苗。
就在他指尖触及丹田的瞬间——
哐当!
小屋那扇用木板草帘勉强遮住的破门,再一次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外面狠狠踹开!腐朽的木屑和草帘碎片四散飞溅。
刺目的阳光猛地灌入昏暗的小屋,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勾勒出一个比三年前更加趾高气扬、带着浓烈煞气的身影。
李魁。
他依旧穿着那件避水法袍,流光更显华贵。腰间玉佩灵光湛然,气息比三年前更加凝实、张扬,显然修为又有所精进。那张刻薄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快感。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身着青云宗外门服饰的年轻弟子,脸上带着谄媚和看好戏的表情。
陆账房!别来无恙啊李魁的声音拔得极高,充满了刻意为之的刺耳,三年了!老子又来看你了!看看你这滩烂泥,是不是彻底被雨水冲进臭水沟里了哈哈哈!
他大笑着,一步踏入屋内,筑基中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无形的浪潮,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蛮横地扫向盘坐在破床上的陆沉!这股力量,比三年前更强横数倍,足以让任何炼气期修士瞬间骨软筋酥,跪伏在地!
他身后的两个外门弟子也配合地发出嗤笑声,目光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无形的灵压巨浪轰然撞来!
陆沉盘坐的身体纹丝未动。甚至连他身上那件破旧的棉袍衣角,都没有被这股足以掀翻凡人的力量掀起一丝涟漪。
他只是微微抬起了头,平静无波的目光,越过门口刺目的阳光,落在了李魁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上。
那目光,太静了。静得让李魁嚣张的笑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突兀地卡了一下。静得让那两个外门弟子的嗤笑声也下意识地收敛,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寒意。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三年前的痛苦挣扎,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