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狱般的氛围。
村民们抱着昏迷不醒、浑身冰冷、指甲缝里嵌着鼠毛的旺儿,小心翼翼地托举着,沿着绳索艰难地向上攀爬。
奶奶被另外两个村民搀扶着,她的目光死死黏在孙子身上,浑浊的眼泪混着嘴角的血迹,无声地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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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口的光线重新透了下来,照亮了地上那滩迅速变暗发黑的血泊,那颗呲着獠牙的狰狞鼠头,还有那具无头的鼠尸。
我站在地窖口边缘,冷眼看着这一切。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劫后余生的寒意。
指甲缝里,那几根顽固的鼠毛带来的刺痒感,如同细小的虫子在啃噬,时刻提醒着那黑暗深处令人作呕的触感。
奶奶最后投向我的那一眼,深得像井,里面翻涌的惊惧、悲伤,还有一丝几乎被绝望淹没的、不敢深究的怀疑,像烙印一样烫在我的眼底。
村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炊烟照常升起,鸡鸣狗吠依旧。
但有些东西,永远地碎裂了。
奶奶的背脊佝偻得更深,像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
她不再絮叨那些陈年的规矩和禁忌,沉默成了她新的语言。
然而,每当夕阳沉入西山,将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涂抹在窗棂上,她总会默默地走到那口泥炉边。
炉膛里,空无一物。
但她枯瘦的手,还是会习惯性地伸向旁边那叠裁得方方正正的草纸。
拿起一张,对着虚无的空气,缓慢地、一丝不苟地折叠。叠成一个严实的小包。
然后,掀开冰冷的炉盖,将那空无一物的纸包,郑重地投入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灰烬的炉膛深处。
她长久地伫立在炉前,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颤动。
浑浊的眼睛望着那死寂的灰烬,仿佛在凝视一个深不见底、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
那空洞里,填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失而复得却又挥之不去的巨大疑云,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关于替代本身的、永恒的寒意。
火,早已熄灭。
但焚烧的仪式,却日复一日,在冰冷的灰烬上,无声地进行着。
屋角的阴影里,我蜷在冰冷的炕沿,牙齿无意识地、轻轻地摩擦着,发出极其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咯吱…咯吱…声。
那声音,像极了某种啮齿动物在黑暗中,永不停歇地啃噬着什么坚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