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终于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和他的雨水、我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身体在他的禁锢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某种更深沉的、无法言喻的战栗。推拒的手,不知何时,失去了力气,指尖蜷缩着,紧紧攥住了他湿透的衬衫前襟,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这个吻,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也带着……孤注一掷的宣告。
水晶吊灯的光芒如同碎钻般倾泻而下,在光洁如镜的白色大理石餐桌上折射出无数晃眼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高级料理特有的、层次丰富的香气——黑松露的醇厚、和牛的油脂香、新鲜香草的清冽。背景是低回的爵士乐,丝滑如缎,流淌在衣香鬓影之间。每一张餐桌都像精心布置的舞台,穿着考究的男女低声交谈,刀叉触碰骨瓷碟的边缘,发出极其轻微悦耳的脆响。
我坐在柔软的丝绒座椅里,背脊却挺得有些僵硬。面前餐盘里那块顶级肋眼牛排,纹理如大理石般完美,被程叙用银光闪闪的餐刀切割成大小均匀的方块。他的动作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仿佛切割的不是一块牛肉,而是在处理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米其林的评级体系,
程叙放下餐刀,拿起旁边冰镇过的水晶酒杯,杯中的红酒在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宝石红色。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独奏,在餐厅柔和的背景音里清晰地传递过来,本质上是基于市场供需理论的极致应用。
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如同在指点一张无形的图表,稀缺性创造价值。三星餐厅的‘星星’,本身就是一种高度稀缺的信用符号,它锚定了消费者的心理预期价格上限。
他微微倾身,琥珀色的眼眸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就像我们评估一个投资标的的护城河。米其林评级的权威性,就是它最深的护城河。它筛选出顶尖的供给端,同时定义了最顶层的需求端。供需在最高点达成微妙的、昂贵的平衡。
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喉结滚动。这就是米其林的经济学。
我听着,看着他那张在精致灯光下显得过分英俊的脸。他谈论这些时,周身散发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和魅力,是他在图书馆讲解《资本论》时那种智性魅力的另一种延伸。只是环境,从弥漫着油墨香的书架间,换成了这奢华得令人屏息的空间。我拿起叉子,叉起一块他切好的牛肉。肉质确实无可挑剔,入口即化,浓郁的肉汁在舌尖爆开。但味蕾的满足,却压不住心底深处一丝隐隐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小时候,
我放下叉子,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回忆的遥远感,试图在这片璀璨的护城河里,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真实,在老家街口,跟我妈摆摊卖炸串。
记忆里是呛人的油烟味,是劣质油在高温铁板上滋滋作响的声音,是母亲被汗水浸湿的鬓角,是路人挑剔的目光和锱铢必较的讨价还价。那时候,哪懂什么供需平衡。只想着怎么把一串土豆片从一块钱卖到一块二,能多赚两毛钱,给我弟买个新本子。
我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涩意。我妈总说,‘薄利多销,和气生财’,大概就是最朴素的…市场逻辑
我的话似乎很突兀。与这精致的银器、优雅的音乐、程叙刚刚分析的高深理论格格不入。我甚至做好了准备,迎接他可能一闪而过的错愕,或者礼貌性的沉默。
然而,程叙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放下了酒杯。
不是随意地搁下,是稳稳地、带着一种郑重意味地放在了洁白的餐巾上。
他放下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银亮餐刀。
然后,他放下了叉子。
整个动作流畅而自然,却带着一种强烈的仪式感,仿佛在进行某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