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盖没有完全合拢,虚虚地搭在上面,留着一道缝隙。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又推又顶,沉重的木头摩擦发出沉闷的嘎吱声。那道缝隙终于被我推开了一个勉强能容我钻进去的口子。一股混合着新鲜木头和桐油味道的、冰冷的气息从里面涌出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院子。娘亲还趴在灶房门口,王婶倒在血泊里,那些凝固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诡异。整个村子死寂无声,只有风还在呜咽。
我一咬牙,抓住棺材冰冷的边缘,像条滑溜的小鱼,哧溜一下钻了进去。里面又黑又冷,空间比我想象的还要狭窄,刚够我蜷缩着躺下。浓烈的木头味和桐油味呛得我直想咳嗽,我死死捂住嘴。
刚把自己塞好,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把沉重的棺材盖往回拉。粗糙的木头边缘刮擦着我的手指,火辣辣地疼。终于,咔哒一声轻响,盖子被我拉回了原位,只留下头顶一道细细的、透着一丝微光的缝隙。黑暗,像冰冷沉重的湿布,瞬间将我彻底包裹。
我蜷缩在这狭小、黑暗、冰冷、充满陌生气味的空间里,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手腕上,娘亲给我缠上的、裹着银镯子的那半块红布,紧贴着皮肤,沉甸甸的,像一块烙铁。王婶临死前那沾血的字句,在耳边一遍遍回响:别信穿红鞋的人……别信穿红鞋的人……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声音,也放大了无边的恐惧。时间在这口木头的囚笼里,似乎失去了意义,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小会儿,也许漫长得像一生。外面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终于被打破了。
脚步声。
不是一两个。是很多!沉重、杂乱、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铿锵声,由远及近,像闷雷滚过死寂的大地,重重地踏在村中的土路上。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最后,轰然停在了我家院门之外!
咣当!
院门被粗暴地撞开了,发出更大的呻吟,门板拍在土墙上,震落簌簌的灰尘。
搜!挨家挨户仔细搜!看看还有没有喘气的!一个洪亮、威严、不容置疑的男声在院子里炸响,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
是!赵队长!几个声音同时应和,干脆利落。
杂沓沉重的皮靴声立刻在院子里散开,踩在干硬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尖上。他们来了!是官兵还是……那些穿红鞋的人王婶的话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拼命蜷缩,把自己缩得更小,恨不得嵌进棺材板里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对抗着想要尖叫的冲动。
皮靴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翻动东西的声音、踢开障碍物的闷响、偶尔压低的话语……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从棺材盖那道细缝里钻进来,紧紧勒住我。
报告队长!灶房发现一个女的,刚断气不久,一刀毙命!一个声音在离棺材不远的地方响起,带着点公事公办的麻木。
嗯。那个被称为赵队长的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就在堂屋门口!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沉重的皮靴声不紧不慢地踱了进来,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微微震动。他似乎在堂屋里缓缓踱步,审视着。那脚步声,最终停在了我藏身的棺材旁边!近在咫尺!
这寿材……赵队长的声音带着点探究的意味,就在棺材上方响起,清晰得可怕,新的
是,队长。看这木料,应该是给村西刘老头备下的,还没用上。另一个兵丁回答。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粘腻冰冷。他发现了他要开棺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棺材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