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负担?”她的声音从枕头里发出来,仿佛浸过雨的棉花。
“我没有因为你感到负担,”他拿走嘴里的烟,搭手置于旁边,“我不敢。”
“什么叫不敢?”陆诏年转过头来,眼角泫着泪。
陆闻恺笑了下,手部习惯性掸了掸烟灰。
在陆诏年看来,这又是忽视她的动作,她一下夺走他的烟,不知丢到哪里好,在木地板上戳出一个烟窟窿。
他倾身,她往后退,撇开他想要触碰她的手。
“不敢让老天知道,我牵挂的女人,是我的妹妹。”
好似电流穿过身躯,陆诏年震然而不得动弹。
陆闻恺拨开她额边的头发,触碰她脸颊,目光晦涩难懂:“也许对你来说,这是好玩的游戏——”
“没有!我没有当作游戏……我分得清。”陆诏年攥住陆闻恺的衣襟,可是愈加无力。
“我长大了。”
陆诏年话语中的笃定令人心颤,陆闻恺轻声问:“你不害怕吗?”
“我发过誓,小哥哥,我跟母亲发过誓……可那天,我还是趁着醉意犯了禁,我没办法欺骗自己,难道你能说服自己,‎兄妹也可以那么动情地亲吻?半夜惊醒,我总会想,是否因为我违背了誓言,陆家的人才遭遇了不幸——勇娃子死了,你知道吗?”
陆诏年闭上眼睛,“可我仍心存侥幸,只要你安好,我怎样都行。”
陆诏年覆住陆闻恺的手背,紧紧握住。他手大,她只能把他几根手指攥在一起,即使如此,也感觉他会随时从她手心抽开。
曾经摔下马背也不会畏惧骑马的女孩,害怕起世上的一切。战争毁灭了每一个人,巨大的不安笼罩她,她不敢假想未来,只能确证他还安好。
她恨不得每分每秒去确证。
“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是‎兄妹,我从来没怕过,可是现在我怕了,”陆闻恺道,“年年,如果有天我不在了……”
“我不许你这样想!”
“老天惩罚我就够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
“不好!不好!”
陆诏年两度打断陆闻恺的话,她拽得太用力,他没有丝毫防备地同她一起倒在了单人床上。
被褥散发着进口肥皂与香水的气味,陆闻恺忽然有种放心的感觉。她会生活得很好,有没有他都一样。
“你答应过的,你都答应过,你总食言……”
“对不起,以后不再讲了。”陆闻恺换了稍微轻松地语调。他把陆诏年往里挤,单手圈住她。
“我们有现代警报系统,听说还有很好的密码破译专家,不会输的……”
“嘘。”
陆诏年收了声,蜷缩在陆闻恺怀里。
“小时候你做噩梦,我就这么诓你睡觉。”(诓:哄)
“我常常做噩梦。”陆诏年咕哝。
好巧,我也是。陆闻恺连这样的玩笑话也不敢说,他害怕她关心他,害怕她追问,他的梦魇是什么。
是人烧焦的气味,金属残片刺穿皮肉的感觉,血海淹没田野……
*
去年九月,第四大队于璧山失势,撤离重庆。陆闻恺飞机操控系统被击毁,飞行高度不够,他没法跳伞,连同飞机一起坠地。
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飞机燃烧了起来,大概日本人地认为飞行员必死无疑,一阵射击后,撤离了。他们的狂妄给了陆闻恺一线生机。
陆闻恺用最后的气力救下的小孩,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