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赖上你(一)
杜若茗把风衣的帽子戴到头上,遮住料峭的初春雨,拉着那只已经磨损得很严重的行李箱随着人群往出站口走。
一个拖着红色拉杆箱,穿白色上衣浅、蓝色牛仔裤的女孩走在她的前面。女孩身材高挑,一蓬黑亮的马尾随着脚步的节奏一甩一甩的。她走在倦容满面、脚步拖沓的旅客当中,那份洋溢的青春气息分外惹眼。
快到出站口时,女孩子的脚步突然加快,一边喊着:“叶晋明!叶晋明!我在这儿呢!”一边往出站口跑去。
这一声清脆甜美的呼唤,瞬时间就把杜若茗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叶晋明?在她心里埋葬了四年的名字,毫无防备地从一个陌生女孩的嘴里喊出来,她的心里悲哀而又寒冷,一如这个落雨的春夜。虽然当年离婚是她提出来的,可是那不是一次平静包容的好聚好散,拆散了筋骨重组合起来的记忆太过深刻,她无法释怀。
眼睛随着女孩的背影向出站口望过去,穿深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擎着一把同样色系的大伞,站在出站口的雨里,挺拔如一株青松。
女孩像一只欢乐的百灵鸟,丢掉手里的行李箱,张开臂膀扑进他的怀里,挂在他的脖子上,开心地亲了亲他的脸颊。而他,曾经温暖过她生命的目光,正同样温暖地落在女孩的脸上。
上天很多时候确实是不公的,四年前,分开时的那个夜晚,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失去了跟他继续下去的最后一丝气力;四年后,她刚回江城,雨落了一地,满世界的寒冷里,却让她目睹他跟别人温暖如火的相遇。
鸵鸟遇到危险会把头埋进沙子里,以前的杜若茗则会把沙子扬进敌人的眼睛里,而这一次,她选择了逃避。杜若茗在男人抬头向这边望过来时,拉紧风衣的帽子,躲进大厅石柱的阴影里。她靠在冰冷的石柱上,看着身边出站的旅客渐少。再出来时,出站口寂寂的灯光里,已经不见了那一道熟悉的背影。
车站外,细雨迷蒙,满世界的霓虹都被晕湿了,斑斓模糊的一片。风雨愈急,公交车却迟迟不来,出租车也很难打到。
杜若茗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等车,雨势被挡在外面,风却从四面灌进来,吹着她被雨打湿的衣服,手指冷到几乎握不住行李箱的拉杆。
天气不好,路况就很糟,马路中间的车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正前方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被堵在那里,车窗开着,刚才在出站口看见的那个漂亮的白衣女孩正调皮地伸出手去接着外面的雨水。
杜若茗清淡一笑,曾经,她也做过这样的事,掌心的雨水沿着手臂流进去,湿了整条袖子,被某人骂得很惨。
像是受到了身旁人温柔的劝阻,女孩笑着回头看了看,就要把车窗升上去。车窗升到一半却又停住,驾驶位的人把女孩子的肩一拨,突然往副驾驶座这边的窗子探过身来。
杜若茗一惊,拖着行李箱往后一躲,瞬间就淹没进人群里。
公交车站牌下那道身影孤独纤弱,风衣帽子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又隔着一层雨雾,她的面容只是白白的小小的一团模糊。叶晋明看不清楚,所以看得尤其急切。
后面的车喇叭已经响成一片,莫晓蕾往回推着他:“叶晋明!叶晋明?走啊,后面催了!”叶晋明的脑子有些乱,车子驶过路口,右转向灯一打,再一把方向,车子就向路边靠了过去。
杜若茗等来了40路公交车,却因为携带的行李箱碍事,导致她没能挤上去。她懊恼地看着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离去,只好重新回到站牌下继续等下一辆。
“喂,小姑娘,下一趟公交要半小时以后了。”
杜若茗身边,一辆电动小汽车停下,一个四十岁左右满脸胡茬的男人探出头来:“坐我的车吧,绝对比出租车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