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陆显冬,他拉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攥了又攥,眼鼻都红红的,还是周絮像个男孩子一般松开他的手,洒脱地说: 等夏天考完试,就能见了。
陆显冬重重地点头,依依不舍地转身,刚走出两步,又折回来,趁她不注意,轻快地抱了抱她,还在她的额头轻轻地一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跑远了,跑得额发飞起,还回头朝她俏皮地一笑。
后来,过了很多年,周絮都记得这一幕,像是被刻在脑海里,成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记忆。
周絮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滚烫的脸颊像是夏日燃起的烟火,她踮脚张望陆显冬的背影,他瘦长的身影裹在白衬衣里,在人群里穿梭,最终消失不见。
周絮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去,心里像是刮过一缕春风。
03
六月,闷热的淮南迎来一场大雨。
周絮从考场出来,在人头攒动的校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没有阿妈的影子,心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阿妈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时间尚早,她找了家电话超市给陆显冬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的声音就冒出来。
等你打电话过来好久了,考得怎么样?
周絮笑了,轻声答: 应该没问题。
电话那头松了口气: 肯定没问题,等我暑假回去,九月我们一起来上海。
好。 周絮笑得像春日第一朵盛开的杜鹃花。
他们俩在电话里腻歪了好久,天色渐渐暗了才挂电话,她匆忙搭了最后一辆小巴士赶回家。
阿妈做好了饭,又在柜台后缝衣服,周絮收起脸上的笑,她一直都知道,阿妈不喜欢她考大学,也不喜欢她去上海。
阿妈希望她能永远留在身边,在阿妈的眼里,只要是去了上海的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周絮不敢提起这些,只埋头吃饭。
没想到,阿妈主动问她了。
你真要去上海?
她扒了一口饭,郑重其事地点头: 嗯。
阿妈叹了口气,起身上了楼,一会儿端着一个铁盒子下来,打开来,里面是各种面值的钱币,用皮筋整齐地绑着。阿妈把这些钱拿给她,继续默默地吃饭。
周絮看着这些钱,忽然酸了鼻子。
阿妈脚上有伤,走路不太灵便,唯一能用来赚钱的就是一双手。自周絮有记忆以来,阿妈就一直坐在那里不停地缝补。
那晚,周絮想,将来她一定要努力,让阿妈过上好日子,她还要去上海找她爸,帮阿妈问一句,为什么当年不辞而别。
其实,她也是有私心,想见一见那个跟她很像的人。
04
其实,关于自己爸爸的事情,周絮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凭着镇上的人一点点的片段和记忆,周絮拼凑出了故事的轮廓。
那是1988年,一个叫阿良的年轻男人,从上海来到小镇,说要建一个餐具工厂,镇上的年轻男女都去应聘了,这其中也包括年轻的周雨虹。当然,她不是小姑娘,而是个嫁过人的年轻寡妇,据说是,刚结婚,丈夫就死了。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阿良看上了漂亮的周雨虹,但她比他大了八岁,他公然追求一个寡妇,年轻的她也坠入爱河。
他们在一起一年后,工厂经营不善倒闭了,阿良说,他要回一趟上海拿钱,等拿了钱就回来带她去上海。
最终,周雨虹没能等到阿良,在他离开一个月后,发现自己怀孕了。
全家人都逼她拿掉孩子,她强撑着说这辈子都不嫁人了,也要留下孩子。
第二年秋天,周絮就出生了。
周絮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