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絮心里一颤,如果阿妈能听到这句话,一定会高兴吧,等了他二十多年,到死都没能等到。
何宝良还想说什么,屋里忽然传出一道女人的声音: 谁啊?
周絮匆匆转身离开,也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叫她,她也不停。出了弄堂,她拦了辆出租车,一上车就埋头痛哭。
原来,不是他不想回去,不是他抛弃了她们。
阿妈,你听见了吗?
他没有抛弃你。
就像陆显冬也从未抛弃她一样,只是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了。
那年,陆显冬不是休学去创业,而是被人骗去夜场卖摇头丸,他被人要挟,没有机会收手,他想不如就做几单,再逃走,赚些钱给周絮添置几件衣服。
她来了上海,还一直穿着高中时的旧衣裳,还要帮她换部新款手机,剩下的钱用来发广告帮她找爸爸。
可还没等他赚到钱,就出事了,夜场被警察包围了,他虽然逃了出来,但不敢回学校,也不敢回家,更不敢去找周絮。
最后,在上海流窜了几日后,他决定自首,将来还有漫长的一生,他不能亲手断送,可是他不能告诉周絮,只说自己要休学去创业。在自首前一天,其实他回过学校,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他陆显冬,从来就没有抛弃她周絮,这一辈子,他都只爱过她一个人。
可他亲手完结了他们的故事。
09
今年冬天,周絮独自回了一趟淮南。
从淮南回镇上的车,也从小小的巴士变成了带空调的大巴士,颠簸的路修得平整宽阔。
一切都变了,再不是记忆里她和陆显冬一起坐的那辆拥挤的小巴士了,她忽然有些怀念那些时光。
小时候,陆显冬每回乘小巴士去淮南,都会悄悄地给她带一碗牛肉汤,有一次被他妈发现了,一顿暴打,说他这么小就开始学着把自家东西往外送。
陆显冬说: 我给你儿媳妇送的呢。
陆家阿妈一听,愣了半晌,哈哈大笑,整车的人都笑了,这些都是陆显冬回来讲给周絮听的。
周絮回想起这些,鼻腔发酸,据从前的同学说,陆显冬全家都搬走了,不知去向了。
陆显冬,你如今可还好?
车子到站时,灰蒙蒙的天忽然下起雪来。
周絮推开自家那幢小楼,尘埃扑面而来,阿妈的柜台空了,她们吃饭的那张桌子也腐朽了,透着久无人居的味道。她缓缓地走上二楼,一推开窗,风雪就涌进来。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白了路面,远处的河面开始模糊起来。
她盯着河面上那座桥,看得久了,眼睛酸涩,而那桥上,仿佛有个人走来,她看着他越走越近,然后来到她的窗下,站在梧桐树下,曲身滚了一个雪球,抬起手就砸向她的窗边,哗啦一下,雪球开了花。
楼下的少年笑着说: 阿絮,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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