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在九月的昙花里
,看斗转星移。
那晚,他们说了很多话,说双方的家庭,说经历,说人生态度,了解之深入,用周南渡的话说就是,今晚过后,他们都可以领证、摆酒席了。
午夜十二点,万籁俱寂,闭目养神的程愫突然闻到浓烈的香气。
迷迷糊糊的她揉了揉鼻子,猛地惊醒。
白色的花饱满地绽放在银色的月光下,犹如暗夜里苏醒的精灵。
“南渡,起来,花开了。”
“嗯,看到了。”
周南渡睁着眼睛,没看花,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
“是很美,但没你好看。”
他的眼睛在洒落的月光下流转着光芒,程愫沉溺在他如夜海一般的瞳仁里。
“程愫,别这样看我……”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感觉掌心渐渐湿润,手腕被她紧紧地攥着。
“不要哭,再看看我好吗?”
程愫连忙点头,在他松手的一瞬间,擦干眼泪,想把他认认真真地再看一次。
他仰着下巴:“怎样,好看吧。”
程愫点头:“以后会更好看的。”
“好,那我争取下辈子再长得好看一些。”
周南渡醒来后,他的主治医师就告诉程愫,这是短暂的回光返照,希望她当平常对待,尽量完成他的遗愿。
她知道周南渡的遗愿就是让他平静地走,只是此时此刻,她怎样也做不到。
程愫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南渡,不要走!求求你!”
周南渡眼里也有泪,轻抚着她的背:“我把余生都换作花前月下死在你的怀里,这样算来,也不算太亏。”
“不要……”程愫不停地摇头,但怀里的人没再开口安慰她。
她歇斯底里的呼喊没人回应,那是她前半生最冷的夜晚。
九
周南渡的葬礼上,周家三口在殡仪馆都表现得很平静,但在骨灰下葬时,周南渡的弟弟突然冲了出来,抱着他哥哥的骨灰盒不肯放手。
“小嘉别捣乱,你是想你哥哥死也不能安宁吗!”
周南嘉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瞪着母亲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哥哥进医院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他在国外玩!我能用自己的脐带血救过他,这次也能用我的造血干细胞救他的!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周太太跪在地上,手撑在泥地上,双拳紧握:“小嘉,不是妈妈不愿意,是小渡不肯。”
弟弟是为了治愈他原发性免疫缺陷而出生,被成功治愈,他感激上天和亲人。这次霍奇金病依旧可以选择移植弟弟的造血干细胞,只是治愈的几率微乎其微,他不愿弟弟再为自己受苦受难。
周太太带他看心理医生,希望他乐观地接受治疗,但这次他似乎把这一生的倔强都用在了这里,只愿接受临终关怀的姑息治疗。
儿子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她,说自己受够了病痛的折磨,她怎么可能不答应。
周太太偷偷去问医生,儿子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医生说,他想活成另一个自己,一个恶劣得让人厌恶的自己,希望所有人都不因自己的离去而悲痛。
她便将他送到临终关怀中心,想儿子了,便偷偷到医院,隔着门和玻璃看他,哪怕自己的心再痛,也默默地承受。
程愫看着抱着痛哭的一家三口,本以为流干的眼泪再次淌下。
周南渡,你看你多自私,把红脸唱完,黑脸都给家人唱,受不了折磨就先离去,全然不顾旁人的感受,怎么能这般过分?!
但最过分的是,她竟然还对他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