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人间正惊蛰
放哨儿的兄弟闯进大堂,身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单膝跪在谢铮的面前:“大当家,山外有一生人求见。”
她心情不佳,抿了口桌上的冷茶,面无表情地说:“不见。”
“他让我将这个转交给大当家。”哨岗摊开掌心,是一枚青纹玉佩,尾端系着朱红的流苏。
谢铮瞟了一眼,动作僵在半空。
男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当家的脸色,才低声说:“来者自称……陆惊蛰。”
(壹)
十四年前,扶风的一把手还是谢铮她爹谢维平。
谢铮是当家那位的姑娘,眉眼带着江南女子的婉约的味道,性格却不太好。七八岁的小丫头喜欢抱着猫坐在房梁上,眉梢一挑,对嬉戏打闹滚作一团的小孩子嗤之以鼻。
当时的孩子都很怕谢铮,平日寨子里撞见了,纷纷让行,更没谁有那个胆子去和她搭话。第一个和她交情甚笃的人,名叫陆惊蛰。
他是谢维平归寨时领回来的。
孩子垂着头跟在她爹的后面,一身云中仙似的白裳。寨里的孩子从来没有这样干净的衣摆,像一朵凭空开出来的枳花。
她忍不住对这朵小枳花生出兴趣,顺着墙爬上大堂外梁,揭开青瓦,自上而下地偷看他。
陆惊蛰跪在地上立誓,她还没看明白,就在不经意间撞上谢维平的眼睛:“铮儿!胡闹什么,还不下来!”
小枳花一样的少年也抬头看她,她有些羞赧,将瓦片盖上,抱着猫从梁上下去,站在了正堂的门口。
“喏,我姑娘谢铮。”谢当家指着她,矮身对陆惊蛰笑道,“被我纵容惯了,无礼得很。她小你月余,不过,按辈分,你还得叫声师姐。”
谢铮微微将头偏到一边,不知道说什么。
卧在她怀里的猫喵了一声,跳下去,用爪子钩住陆惊蛰的衣角,在他的腿边撒娇。
谢铮皱着眉叫了声“白银”,那东西一甩蓬松的大尾巴,靠在陆惊蛰的腿边,就是不肯过去。
猫是外域的名贵品种——波斯,取名白银,几年前由一位胡商送给谢铮的。
它的毛色雪白,性子也傲慢,寨子里除了谢铮之外,几乎没人抱得住它,像今天这样觍着脸意图讨好人的模样,还是第一次出现。
见色忘义的背信之徒!她愤恨地想。
陆惊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谢家姑娘沉下去的脸色,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他弯下腰,提着白银柔软的前爪将它抱起,走到谢铮面前,送回她的怀里,才微微一笑:“师姐好,我叫陆惊蛰。”
对着谢铮展颜的人不少,酒过三巡的山寨兄弟,互相糊泥巴的孩子,都对她笑过。但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垂眼轻语,目光皎皎犹如春水涉鹭。
青召九年春,他像昆仑山上的一簇梨花雪,温柔地飘到了谢铮的眼前。
(贰)
孩子天生都会欺生排外,尤其针对那些与周围不一样的人。
这是她第四次看见钱毅领着人将陆惊蛰推在泥地上,抢走他手里的东西。
钱毅行为张扬跋扈,颇有地痞挑事的本领。
匪道讲究打家劫舍,不教人路遇不平,拔刀相助。
谢铮摘了一颗青果放在嘴里咬上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少年隐忍求全的神色。
但陆惊蛰仍旧喜欢跟在她的后面。
大概谢当家的小姑娘虽然冷漠,但没有恃强凌弱的爱好,待在她的身边总要安稳得多。
晨光熹微,陆惊蛰总是抱着书在院内的榆树下等她。
谢铮拉开房门的时候,一眼见到小少年嘴角新添的伤。可这委实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咬着嘴里的高粱饼,目不斜视地从他的身边跨过去。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