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安琪拉宣布的这件惊人的事,来得那么突兀、那么特别、那么乱人心意,因此尤金虽然不承认,虽然有点儿怀疑她是撒谎,可是还是给另一种思想搅扰着:她说的也许是真话。不过他总认为这是极不公正的、极恶毒的!他始终没想到这可能是偶然的(虽然事实上并不是),他只认为这是一条冷酷、狡猾、不合时宜的奸计,在他最需要自由的时候,安排好了来破坏他的前途,把他困在旧情况里。一个新生活正在他面前展开。他一生中第一次可以有个中意的女人了,那么年轻、那么美丽、那么雅致、那么有见地!有苏珊在他身边,他就可以享尽人生的乐趣。没有她,生活就会变得乏味,暗淡。正在这个紧要关头,安琪拉跑出来,拖进来一个她自己并不需要的孩子,竭力破坏他的美梦,不让他的计划实现。如果他有什么时候为了她的诡计和刻薄而痛恨她,那就是现在了。这对苏珊会有什么影响呢?他怎样才能使她相信这是一个骗局呢?必须要她明白;她会明白的。她不会让这种卑鄙的诡计把他们俩拆散。他上床之后,困乏地翻来覆去,可是始终不能入睡。他得说些话,做些事,于是又爬起来,穿上一件便衣,上安琪拉房间里去。
这个心乱如麻的人,虽然有着坚强的意志和斗争的力量,可一生中竟然第二次又受到无限的痛苦。想不到尽管她操劳、幻想,最近又作了可能会牺牲生命的努力来换取安宁和幸福,现在竟然会被迫看到这样一个局面。尤金竭力想取得自由。他显然决意要这样做。这个丑恶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要拖住他的努力会失败吗?看起来很象会失败,可是苏珊知道了、明白了之后,一定会离开他的。任何女人都会的。
她的头脑发痛,两手发烧,她想象自己也许是在做一场恶梦,她病得那么厉害,那么虚弱,可是,不,这是她的房间。一会儿以前,她还坐在丈夫的工作室里,周围都是朋友,他们都向她表示关切,尤金对她显然也很体贴、很殷勤,一个特地为他们两人安排的出色的节目正在演出。现在,她竟然躺在自己房间里,是一个给丈夫瞧不起的妻子,一个被摈弃在爱情和幸福之外的人,是命运的某种可怕魔力的牺牲者。另一个女人占有了她的地位,获得了尤金的爱。看见年轻、娇艳的苏珊那样傲慢,用大胆的眼光直对着她,挽着她丈夫的手,一边说:“可是我爱他,威特拉太太,”那简直要使她发疯。在她看来,那全是一种冷酷的、癫狂的、愚昧的做作,简直是在做戏。哦,天啊!哦,天啊!她受的罪就没完没了吗?她所有的美梦都得变成泡影吗?尤金会离开她吗,象他一会儿前那么激烈地所说的?她从来没有看见他那样。看见他那么坚决、冷酷、残忍,真可怕极了。他的声音确实变得又粗又哑,这是她从来没听见过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发抖,接下来一阵阵愤怒激动了她,随后又是一阵阵恐惧。她的处境那么可怕。那个年轻、美貌、放肆的女人跟他呆在一块儿。她听见他喊那个女人,听见他们谈话。她一度想到现在是把他、苏珊、自己和那个新生命都弄死的时候,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自己又生了病,年纪又大了不少,还有那个新生命的问题,她可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她努力想用他一定会改变初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等她宣布的事情有充分时间来发挥力量时,他就会改变过来的;可是现在时间还没有到。他会不会在轻举妄动之前就觉悟呢?会不会在他跟苏珊两人还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关系之前就觉悟呢?根据他们所说的话来判断,他们还没有,至少她认为还没有。他打算怎么办呢?他打算怎么办呢?
安琪拉躺在那儿,心里非常害怕;她怕他不顾自己所说的话,立刻丢开她跑了。这件丑事很可能会闹得满城风雨,那末他们可笑的生活就会真情毕露;孩子的一生都会受到妨碍;尤金、苏珊和她自己,都会弄得身败名裂,虽然她对苏珊并不多么关